一路上冰天雪地,云层深厚,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在远远的尽头连在一起,融为一体。
李秉知道了自己弄丢的“韬剑”是子午四剑中最好的那一把之后,心事更重。有人舍弃性命也要完成的东西,结果在自己手上弄丢了,一时间生出无尽的悔恨来。什么天地美景,眼下当真再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哇!你们看!!那是什么!”安子看着远方先叫了出来:“天呐!那是什么!是大海吗!”
盈澜儿一路上心情很不错,看见安子说的美景,也极目眺去。
“哇!”一声惊叫,居然被这美景震撼到心悸,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四人原本行在草原,忽的发觉左边居然成了断崖绝壁,更有百丈之高。绝壁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冰封水面,比铜镜更平整,没有一丝起伏,冰面不是晶莹透明,而是碧蓝,只因下面封着深不见底的汪洋。这冰面之上,连天也变了样子,一丝白云也没有,蓝的简单又纯净的,同样,在远远地尽头,和冰面交织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这孤独的世界,就被这断崖一分为二,一半是厚重云层,深深积雪,白的纯净;一半是千里冰封,万里碧空,蓝的深邃。两个颜色的天地又分别尽头融合在一起,让人不知此刻是身在地上,还是在云中。
身处其中,居然让人对天地生出敬意来,霎时间感觉自己的渺小。都说心随景动,古人诚不欺我。
四人停马驻足,站在这绝壁之上,也生出睥睨天地的气魄来,心旷神怡,似乎真的可以忘却任何烦恼。
“这里就是我说的地方了。这不是真的大海,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湖。回纥人都叫他小海。顺着这个绝壁往前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子午宗了。”
(隋唐之小海,今之贝加尔湖)
李秉三人从未觉得如此心旷神怡,下了马车,非要步行。站在山巅,一览美景,属实畅快。
绝壁的高度慢慢降低,行了半个时辰,这雪地和冰面终于归入同一平面。眼前是一片沙路,略微高出冰面些许,一直延伸到冰面之中,直插入湖里百十来丈远,形成一个沙岛,上头散乱的分布着二十来间房屋,有新有旧,有大有小,散乱布局,没有围墙庭院,更没有假山田园。
和千花杏坊精雕细琢的景观完全不同,这里依靠的全是天地的原始粗狂之美。
这里便是子午宗了。
“诶?人都不在?估计都跟着‘黎剑主’去开冰窟,打冬鱼去了。”宋无霜看着门派没人,嘀咕了一句。
还没走到房子跟前,却瞧见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头坐在湖边的藤椅上,背对着李秉几人,晒着太阳打盹。
“孙掌门!我把药给你拿回来啦。”宋无霜远远的喊了一声,那老头还是没醒。
“孙掌门!来客人啦!”她走到跟前又喊了一声。孙掌门才醒过来,说话气若游丝,肺音厚重:“啊!咳!咳咳!是无亦吗?无亦回来啦?”
他扭头看了李秉三人一眼。这一回头,李秉吓了一跳,这面容就和孙无亦前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苍老些,满头白发,面容沧桑多褶皱,双臂的皮肤松弛,长着稀稀拉拉的白斑。
李秉上前问好,却见那老头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自顾自说到:“啊~!不是无亦啊!不是无亦啊!咳!咳咳!无亦回不来啦!回不来啦!”说完,孙掌门又转过头去,看着小海的冰面,一个人发呆。
这老头正是子午宗的现任掌门,孙无亦的生父,孙一航。
“这?!”看着眼前这人的样子,李秉很难将他和子午宗掌门的形象联系起来。
“孙掌门很多年前受了刺激,得了中风。之后慢慢的就记不清楚事了。他现在认不清人的。你们别在意。”宋无霜淡淡说道:“他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让他再坐一会吧。我先给你们找个房间,收拾收拾。”
四人走到那堆散乱的房屋之中,宋无霜指着两排房子:“现在子午宗的人不多,多数房子都是空着的。那边的房子,你们随便挑自己喜欢的住吧。”她本是随和性子,但这言语之中,却有些哀愁,似乎有些对子午宗现状的无奈和辛酸。
安子刚拴好马,忽然听着冰面上响起一串密集的铃铛响声。
远远望去,两辆木板冰橇车从远方的冰层上飞驰而来,每一辆前面,都有七八条巨大的灰狼拉着。
“呜~!呜~!”冰橇车停下,这群狼似乎跑的还不过瘾,蹲在原地,仰天长啸起来。
李秉三人跟着宋无霜也迎上去,几条已经解了锁套的狼看着生人靠近,纷纷冲来,扑向李秉几人。
安子躲闪不及,被扑到在地,七八条狼一下将他团团围住。
疯狂的……舔脸。
“哈哈哈哈~!”一群子午宗弟子哄笑成一团。李秉看着这狼群原本也有点害怕,看着安子被狼围在地上的样子,也笑了声来。
“这到底是狼还是狗啊。”安子擦了擦满脸粘稠的口水,指着那群狼狗问道。
那些狗都是半人高,长相威武,比普通土狗大了不少。立耳长舌,毛蓬而密,背部大多黑白相间,也有两只是棕色;脸和腹部都是纯白,尾巴像狼,却直立向上,眼睛是浅蓝眸子,很是特别。
“这是回纥狼犬,我们这里,一年六个月都是雪天,草原上马难行,也容易被冻着,倒是狼犬更好些。”宋无霜解释的同时,那些拉着冰橇的回纥狼犬也都悉数散开,窜入雪地没了踪影。
“他们没跑够,随他们去吧,等一会喂饭的时候,他们就都回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将冰橇车从冰面拖上来,看着李秉三人面生:“无霜?这三位是?”
宋无霜没有答话,反而先介绍起这个男子来:“这位是‘武剑剑主’黎无寒。你们叫他黎剑主也可以,叫他黎大哥也可以。”男子年岁应该和宋无霜相差无几,相貌不出众,但看起来却是敦厚老实。一身素布衣服外面披着裘皮大袄,更显的干练。
说完才拉过李秉,咳了咳,对着从冰橇车上下来的十来个弟子道:“这位是李秉,孙无亦的弟子。也是新的‘韬剑剑主’!”
黎无寒看着李秉,满脸震惊,又不想变现的太过明显,连忙压抑下来。又听这宋无霜介绍了来做客的安子和盈澜儿,才平复了表情。这场上一共十来个弟子都面露喜色,表示欢迎。子午宗难得有人造访,自然是幸事。
黎无寒在弟子的帮助下,麻利的收拾了冰橇车,朝着那些弟子喊道:“有云、有月。去把后面的鱼收好,取些大的剖了,炖个汤来。剩下的冻在窖里。有山、有水,你们去冰窖里取点菜和肉来。天天吃鱼,也很久没有做肉菜了,今日有客人,就炖一锅来,要炖的香些。有风、有雨、有露,你们去取几些床单被褥来。给客人吧房间收拾好。”
说完,他又指着几个年纪最小的弟子:“你们几个小的,去给狼犬收拾点吃的吧。不要喂鱼肉,那些蠢狗吃了鱼刺要拉肚子的。”
场上弟子的任务分派明白,一群子弟也都各忙各的,全部散开。黎无寒对着李秉三人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李秉看着这些,反而有些疑惑来。想着子午宗虽然地处偏远,可也是名门大派,怎么眼前便是只有这十一二个人。再看这些弟子,年长的,也就比李秉大一两岁,那几个年幼的,可能还比安子小些,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名门大派。
五人走进的这房间很大,看得出来,子午宗气派的时候,也是有些规模的。堂中一张巨大的桌子,桌面坑坑洼洼,磨损严重,很有些年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摆设。墙角里有个陶土火炉,接着个烟囱通向外面。炉腔里满是炉灰,黎无寒抓了把稻草,拿火石打着,又丢了些木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