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巨兽饥饿的獠牙,终于将美味的食物包裹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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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神圣,不知在何处。
也不知包裹了多少地界的一座古老城池。
其间,建筑耸立,灰色袍子的、如同苦修士的男男女女,甚至怪物们,于此行色匆匆。
穿行在或狭窄或宽敞的道路里。
一轮诡异的红月正如浮尸般,从这古老城池中心的深井中若隐若现,对应着此刻那天中悬挂的冰轮。
天上圆满,而水里,却是残缺如妖。
有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年轻男人正在打水,他在冰冷冬日里赤着足,小腿甚至脚趾都已经冻的苍白而毫无血色,但他似乎没有任何察觉。
他瞳孔安宁,而眉间则一束黑色的“火焰”,与其说火焰,不如说是蔓藤扬起,而在根源处,则是一颗闭合的眼睛。
男人打水是为了践行自己的信仰,事实上,所有这一区域,统归于羊母所管的方士们,都是如此过着朴素、自给自足的生活。
他的手感受着冰冷的铁桶,几乎要握不稳,踉跄之间才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再回头看向那黑暗的,被无数爬行植物重重叠叠覆盖着的庙宇,不禁露出狂热之色。
这庙宇里住着的,乃是活着的神明,也是不朽之城三巨头之首。
那孕育万物的羊母啊。
身形高挑,神色冰冷,然而容貌却是倾国倾城的女子,正裹着灰色斗篷。
她坐在这庙宇的最高处。
地面满是裂痕,裂痕之中又复爬满了枯藤、新藤,重重叠叠,堆积了不知多少层。
屋顶有着不少破陋。
今晚满月的光泽,正从这破陋中倾泻而下,拉出一颗颗狭长的冰华,如同诡异的眼,在地面张开。
这样的地方,通常给人阴冷、恐怖、邪恶之意。
若是有人误入其中,必然是无比恐惧,而想着逃离。
可,此处无数灰袍方士正匍匐于地。
他们在外,或是称霸一方的存在,或是藏在黑暗里的邪恶神纹研究者,甚至连议会议员都有...
无数人或是崇拜着他们,或是畏惧着,或是追随着。
但在这里,他们都只是“子嗣”。
所谓“子嗣”,并非孕育。
而是新生,是那庙宇之顶的伟大至高的羊母赐予了他们新生,为他们打开了通往永恒的门扉。
所以,他们以“子嗣”自称。
而羊母,自然是他们的妈妈。
沉默的羔羊们啊,此时都匍匐在地,唯有那裹着灰色斗篷的女子,正向远处投出略微迷茫的神色。
她的手指上,缠绕着一根三千年前的头发。
这一次契约献上的灵魂,和之前完全不同...
她无法形容,只是那灵魂令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
羊母回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曾告诉她的话。
那是,在参加女儿舅舅,即是她亲弟弟的葬礼前。
那一日,她化身普通的少女,孤舟再返这曾经的故土,然后夹杂在人群之中,去参加那刀神的葬礼。
女儿很厉害,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那大雪倾盆之日,女儿从海边走来,只为告诉她的那一句话,她也深深铭记于心。
看着棺材之中熟悉的面容,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女儿所说的那句话越来越清晰。
“妈咪,亲眼所见,亦非真实,如果见到了舅舅,还请代我向他问好。”
当时她说:“瞳瞳,不和我一起去吗?”
“妈咪,这样去,是见不到舅舅的。”
那穿着诡异黑裙子,背着猩红剪刀的小女孩声音很尖很尖,尖到令人无法忘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