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里,是带有明显的怒意的。
若是往常,陆淮深生气的时候,沉着一张脸,冷厉一瞥,江偌也多少会有点怕。
可现在江偌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的怒点所在,所以也没开口明知故问,她敛眉,随后又将脸转开去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更是让陆淮深感觉到窝火,他压着火气说:“江偌,看着我。”
九点过的光景,路上车流渐稀,道路通畅。
墨色穹顶之下,一辆辆夜车从后视镜里只见车灯的模糊轮廓,到快速靠近,又往前方疾驰而去。
江偌明显一怔,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眉头皱了又展开,淡声说:“你别把车停在这儿。”
陆淮深没说话,启动车子往前开,又从前方岔口里开进非机动车道,靠边停下。
江偌不由看向陆淮深,见他侧脸棱角紧绷,她的语气强硬起来:“我要回去。”
陆淮深看也不看她,目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说:“要回自己回。”
一晚上下来,江偌的心早就像吸了水的海绵,吸附着她的情绪,装在她的身体里,又沉又重,慢慢地连说话都很费劲。
此刻她面无表情看他两秒,根本没犹豫,从包里掏出手机。
自己回就自己回。
这附近都是四通八达的高架桥,从市区通往郊区和高速入口,除此之外就是出入市中心的宽敞大道,入夜之后,除了来往的车辆,人烟稀少,方才停留的公交站台,只有两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男人坐没坐相地靠在长凳上。
微博上总能看到女性夜晚独身出事故的新闻,这里人生地不熟,江偌心底不怕是假的,吵架是一回事,自己的安全是一回事。
她打算自己在手机上叫一辆出租车,刚打开叫车软件,旁边伸来一只手,夺过她的手机就往后座扔。
江偌看向后座,手机撞上靠背,弹落在座椅上,还亮着屏幕。
江偌彻底炸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陆淮深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说完想要下车,去后座拿手机,咔哒一声,连车门也锁了。
江偌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起身想要从驾驶室中间的缝隙钻过去捡手机,陆淮深一把将她捞回来。
江偌神烦他碰她,抬手就打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跨过他,去找车门控制按钮。
此举正中陆淮深下怀,困住她手脚按在自己腿上。
江偌挣扎,却又不如他力气大,挣得漫天通红之后选择放弃,她看着一言不发的陆淮深,彻底没办法:“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你先跟我装哑巴的?上车之后就没说过一句中听的话,别人气你,你就气我?”陆淮深捏着她的下颌,沉沉地看着她。
江偌看尽那双漆黑的眼里,一动不动看着他,认真反思了自己上车之后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确实不理智,她也理智不下来。
她低下头说:“我现在很乱,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头发半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的脸,松不开的眉心,使她看起来疲惫不堪。
陆淮深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反应异常,但那些问题在他这里本就不是问题,他以为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江偌却不知道还在在意什么。
他去之前的具体细节他一无所知,江偌又不开口,他越来越火大,以她冷暴力的方式还击,可见她这样,又感到于心不忍。
陆淮深沉默半晌,放开她:“行,你自己冷静。”
江偌回了自己座位上,“还是回锦上南苑。”
陆淮深没回答,重新将车开回正轨。
现在这条路是去城东的,要回锦上南苑就得绕一圈。
江偌本来担心陆淮深自我惯了,气头上根本不会听她的,便专注地看着路边街景,认真看每一块指示牌,直到最后发现车的确是在开往她家里,心才松懈下来,同时也冷静了下来。
有些被常年埋藏在阴暗角落不愿触碰的话题,就像跨不去的坎,每次被提及,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其实不管结果如何,江舟蔓达成了她的目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表达着她跟陆淮深是多么的情投意合,却又不得不妥协于现实,只能顶着不被别人接受的关系交往的事实。
每个字,都让江偌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