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偌心里隐隐不安。
凛冬时分,傍晚六点天就已经黑了个彻底,吴婶在忙晚饭,吃饭前的间隙,江偌算算时差,掐着陆淮深那边应该是午餐的点,兴许没有在忙公事了,才给他去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他接了电话:“江偌?”
那把低沉柔和的嗓音,将她心底阴霾驱散部分。
江偌稳稳神问:“你现在在忙吗?”
她在自己房间里关着门,坐在靠近窗户边的单人沙发上。
陆淮深听她语气,似乎又着急的话要问他,没说忙也没说不忙,“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多想了……”她欲言又止,顿了片刻,陆淮深那边没出声,她才接着说,“我爷爷总是不跟我通电话,也几番让明叔找借口搪塞我,不让我去看他,我怀疑他是有什么事,所以故意躲着我。”
陆淮深稍作思索,说:“老人家估计是不想让你一个孕妇大冷天的奔波来去,他也难得清闲,想过过清净日子也正常。”
“是我多想了么……”
陆淮深气定神闲地说:“不然你觉得他能有什么事?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他的案子也没聊了结,保释期间内他离不开东临市,人怎么都是在的,还能遁地不成?”
江偌如此一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也没将陆淮深明着暗着揶揄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
爷爷出事之后,二人没再正式见过一面,她计划着,等时候差不多了,让两人见见面,总不能一直这样相互避下去。跟陆淮深相处这么久,她感觉得出来,他对当年事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不过老人家对陆淮深还有放不下的戒心,当初他出事,陆淮深也从中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一时半会儿无法消恨,倒是能理解。
江偌就怕其中事,没她表面以为的那么简单,当初那老头嘴巴跟缝了针一样,竭力瞒着她些事情。
纷杂思绪,在脑中转瞬而过。
她回陆淮深:“那我过段时间再找他。”
陆淮深“嗯”了一声,说:“别思虑过多,注意身体。”
江偌正要回话,那边一道曼妙女声通过听筒不大清晰地传过来:“别讲电话了,再不出都凉了,一会儿你不还要……”
话音止得突然,像是被人有意阻止。
江偌愣了一瞬,回过神后说:“你在吃午餐吗?”
陆淮深简单应了声“嗯”,“一会儿还有工作,你吃晚饭没有?”
江偌也顺势要结束通话:“马上就吃了,就是想跟你说下我爷爷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陆淮深耐心问,并没有多迫切想要挂电话的样子,“还有没有其他事跟我讲?”
江偌停了下,说:“暂时没有,你快吃饭吧,我也吃晚饭了。”
“好。”
江偌挂了电话,盯着手机,愣着半晌没动作。
乔惠在门外敲了两下然后推开们,叫她吃完饭了,江偌回过头:“就来。”
……
江偌挂完电话之后,陆淮深也收了手机,眼神漠然如刀子一样扫向餐桌对面。
对面惊了惊,那眼神转瞬即逝,随即他又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女人这才朝他莞尔一笑,红唇潋滟。
陆淮深低头切盘里食物,语气听起来客克气,但是吐露的字眼却不是那么客气,“许小姐,我喜欢跟有分寸的人打交道。”
许斯荏笑了笑:“开玩笑而已。”
“我太太不喜欢这种玩笑,”陆淮深看了她一眼,脸上是和善笑意,眼底像结了霜:“我也不喜欢。”
许斯荏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笑容勉强。
许斯荏刚才与陆淮深正在聊合作事宜,她此前没跟他打过交道,都说陆淮深这人难搞,接触下来,许斯荏觉得他除了太令人难以捉摸之外,待人接物倒是很礼貌,谈事情爽快果决。估计他人所说的“难搞”,就是太难猜到他到底想要什么,比如谈判之间开出丰厚的条件,他都是同样一种无动于衷的样子,这很容易让人产生自我怀疑,导致心里没底。
不过刚才一通电话来,许斯荏察觉他接电话前后,态度千差万别。在她眼里,接电话前的陆淮深,像是从尸横遍野的战场穿过,傲视群雄,衣冠楚楚地坐拥成果,属于商人的凌厉敏锐气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极为极致。接电话那一刻,他脸微侧向一边,万般柔情集于那一刻。
她立刻觉察到电话那头是他的独一份。
许斯荏对于辨别男人是否对一个女人真心,第一次有了一种客观的标准。
江觐对她是客气的应付,对明钰是耐心的应付,无论如何,逃不过敷衍二字。无论她还是明钰,在他心里都不是最重要。他想从她身上获利,他想从明钰身上得到被依附感,一切的前提是,他不会给予任何情感上的回报。所以江觐的每句甜言蜜语,都显得虚伪刻意。
而陆淮深不一样,即便没有甜言蜜语,也能从他的语气神情中,清楚意识到他对电话那头那个女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