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里的夜,有着不下于南方大城的喧闹和繁华。小巷口外的大街上,车马相连,人声鼎沸。而小巷尾的铁匠铺门口,则出奇的安静。
李如拙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手中捧着一个粗碗,仰头望着荒原深邃的天空,向身边的孟一苇问道,“小夫子,你碗里有几片牛肉,又有几根葱花?”
孟一苇也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中也捧着一个粗碗。听到李如拙的问话,便没好气的回答,“我眼盲,怎么知道有多少,不过此时碗里只剩下面汤,我刚才吃到了五片牛肉和七根葱花。”
“吕婵果然克扣了我的牛肉,我的碗里统共只有三片牛肉,倒是葱花一大把,这和城门口的素面有什么区别!”李如拙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狠狠的吸了一口碗里的面汤。
这时,吕婵也端着一个大碗,从铁匠铺里走出了,就靠在竹墙上,埋头吃了起来。
她吃起面来很有意意思,先是吸一大口面条,将两腮塞得鼓鼓的,然后慢慢咀嚼,等嘴里的面条全部咽下去后,再吸上一大口。满满的一碗面条,这姑娘只用了三口就吃完了!
“没想到,你还会做面,而且还如此筋道!”李如拙看着放下大碗的吕婵,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就是太抠门,每碗里才放了三五片的牛肉,好歹我也把你送回了石头城呢!”
吕婵斜眼看着李如拙,仿佛看着一个吃白食的白痴。最后看着小夫子的面子,还是冷冰冰的答道,“我又握刀的力气揉面,做出的面条当然筋道。至于那几片牛肉嘛!你可知道,我平时给我师父做面,都只放三片。你送我回石头城,又给了我一颗赤鲤霄云丹,我才给你也放了三片。小夫子则贵客,我给他放了五片。而我自己连一根葱花都没有。”
这一番话下来,李如拙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他虽然是道门的小天师,可也不能跟吕婵的师父相比,那可是武道前三甲的陆地神仙。至于小夫子,他更是不敢比较,刚才那一道说送人就送人的凝实阳神,已经让李如拙将其视为人间仙人。
“那……那个叫什么红的耍枪少年呢?”李如拙有气无力的问道,刚才没注意,持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
“他叫王休红,镇北军苍狼齿王齐眉的独子。我做面没有做他的那份,他干嘛还留在这!”吕婵还是噎死人不偿命的口气,李如拙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喉头,偏偏又不敢呼出来。
李如拙兀自沉浸气愤当中,孟一苇则有些无奈的谈了口气。其实从之前少年的枪术中,孟一苇就已经猜测出他的身份。
能将“以万敌一”的武理融入到实战当中,创造出一门威力不可小觑的枪阵,必然家学渊源。而在北疆,孟一苇知所了解的枪术大家,首推一指的就是镇北军的王齐眉。
王家世代效命镇北军,此前几辈皆是镇北军的枪术教头。到了王齐眉这一代,受了镇北侯的赏识,得以统领苍狼一卫,算是跻身镇北军高层。
孟一苇去年的熹微之讲,恰好回翼阳城办事的王齐眉也来旁听。
回到极天涯后,这位浸淫枪术四十年的镇北军大将,一枪便挑断了龙鲸角,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武道小神仙。
听说,王齐眉一直称自己是书院小夫子的半个学生,有机会一定会到书院拜见。
孟一苇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在育武殿讲的是武道至理,而不是修行法门,所以只有厚积之人,才能一招点破,勃发破镜。说到底,还是王齐眉的功夫练到家了!
不过没想到是,一到石头城,就碰到了一个枪术极佳的少年,而这个少年八九不离十就是王家的子侄。
这个叫作王休红的少年,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估计该把人领到了吧!
果然,孟一苇刚想到这里,小巷口就传来一阵马匹嘶鸣之声。
随后,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将领就快步走进了小巷。李如拙先抬头看去,只见来人黑色甲胄在身,双臂颀长过膝。虽然面色平和,但给道门小天师的感觉,这人笔直的躯干,就像一杆韧性十足的木杆长枪。如果刚才少年的枪术是狠辣,这人的感觉就是老辣。假如在此人的枪势下,李如拙一定不敢胆大到分神出窍。
来人脚步甚是急促,眨眼已经来到铁匠铺门前。
看着端着面碗的盲目青年,中年将领附身便拜,他身后的王休红也跟着单膝跪地。
“不知小夫子到了石头城,恕齐眉未能出城远迎。”
孟一苇无奈的将面碗递给李如拙,站起身将跪倒的镇北军大将扶起来,随后对着后面的王休红说道,“你倒是脚快!”
王休红嘿嘿一笑,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峻和狠辣,“父亲一直说要去翼阳城拜见小夫子,此时小夫子来了石头城,我岂有不回家通知他的道理。”
“休红说的在理!”王齐眉恭敬的站在孟一苇身边,真的像是一位书院学子,“之前就听说,本次书院学子远游历练的目的地,就有极天涯。没想到还没有接到书院的高才,倒是先迎来了小夫子。”
随后,王齐眉就要请孟一苇去府中一坐,让自己聊表地主之谊。
孟一苇想到了那几牛车运往镇北大营的青渊湖鱼,索性就答应了王齐眉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