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简直心痛得不能呼吸。
她的爹爹,她那样完美的爹爹,她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爹爹,竟然哭了!
林嘉若猛地扑到他怀里,想抬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牢牢箍住,不能动弹。
“阿若……”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带着似有若无的请求,林嘉若终于软下身子,不再违逆他的意。
“爹爹……”林嘉若焦急又委屈地问,“阿若该怎么做?”
他用脸轻轻蹭了蹭林嘉若的头发,轻轻喟叹:“这跟你无关,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他沉默了片刻,道:“阿若……爹爹纵然中过状元,入过翰林,可六部九卿,再也没有我的半席之地了……”
林嘉若心中一震,大惊:“爹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焦急地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意气风发已经彻底被痛苦和绝望所替代。
林时生将目光移到圣旨之上,手微微一松,握着一端,圣旨往下铺展开来。
室内的光线已经不足以看清圣旨上的字,但一字一句,他都刻骨铭心。
“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林时生,因救驾有功,忠勇可嘉,特擢升为千牛卫亲府校尉,赐朝议郎,即日上任——”
他低声笑了起来:“千牛卫亲府校尉,呵呵呵……阿若,寒窗苦读,满腹经纶,竟然是为了给皇帝做保镖来了!”
林嘉若不解地问:“爹爹,那个什么校尉,以后不能入六部、为九卿吗?”
林时生抚着女儿细软的发丝,心中的悲愤终于淡了一些,只剩下无奈和酸楚无处可消遣。
“文官和武官是两条不同的路,我原本状元入仕,凭我的能力,三省六部九寺,迟早有我一席之地,便是入政事堂为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长叹一声,道:“士大夫的最高理想,便是与君王共治天下,功彪千古,流芳百世,教千秋万代的人都记得你的名字,记得你曾为万世开太平的赫赫功绩!”
“可是如今……”他苦笑道,“千牛卫……不过是皇帝身边的肉盾保镖,我便是救驾千次万次,也不过是个无名的蛮夫!”
“此后,我亦可以登金殿,上丹陛,站在龙椅之侧,看着别人指点江山——阿若,我再也不能入六部,拜九卿,为傅为相,终成泡影!
说到最后,心中悲愤又起,他抡起一拳,重重地砸在圣旨之上。
他内力不俗,黄绫制成的圣旨,被砸出了些许破裂。
林嘉若望着破散的圣旨,有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
她记得他中举时的神采飞扬,也记得他入贡院前的自信洒脱;
她记得他从午门正门出宫时的志得意满,也记得他吟诵“道是春风及第花”时的眉目璀璨。
“终有一日,我定能站在金殿之上,被天子为状元,从午门正门出宫,锦衣御马,琼林赐宴,入翰林,登朝堂,六部九寺,终有我林时生一席之地!”
但是他现在却说,这一切,终成泡影!
林嘉若低下头,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膝盖,林时生下意识地伸手扶在她的腋下,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抱上了膝头。
小的时候,他也经常将她抱在膝头,有时候让她跪坐着,低头与她细语,有时候让她站着,抬头与她嬉闹。
如今,林嘉若已经长高了许多,也很少像五六岁那时一样在爹爹的膝头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