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之回宫复命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走到紫宸殿门口时,正撞上左金吾大将军郦道初从里面出来,垂头丧气,脸色灰败。
看到林致之时,他眼里冒出一点希冀,行过礼后,悄声问:“郡王殿下,这冯文通,还能抓吗?”
林致之微微一笑,道:“不急——”
不等郦道初松下一口气,又道:“圣命已下,未能及时抓获,是金吾之过失一;令冯生逃脱,未能及时上报,是金吾之过失二;在逃之人混入文辩大会,是金吾之过失三——”
他轻声一叹,道:“如今大势已去,抓人也不急了,大将军善自珍重吧!”
说完,便越过他,推门进去。
刚迈入殿门,迎面倏地飞来一件暗器,林致之侧头避过,顺手带上了殿门。
“啪”的一声,一方砚台和着墨汁砸在门上,落地而碎。
“爹爹!”林嘉若拉着林时生的手,有些生气了,“你问都没问,发什么火啊!难道他是故意的吗?”
林时生抓起案上的黄绫卷轴,脸色铁青:“问什么?这东西送到我面前,就是他失职!”
林嘉若还要为他辩解——
“是我失职了!”他语气冷沉地说,“我在发现他混入兰栀若的第一时间,就该让人把他叉出去!”
“那时候赶他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必然会惊动其他进士,他既然有胆混进来,怎么会没做这样的准备?”林嘉若道。
林致之摇了摇头,遗憾地说:“我当时也是这样的顾虑,只是没想到……”
林时生也冷静了几分,忍着怒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瞥了一眼新榜,探花位上,“冯文通”三字碍眼至极,忍不住将黄绫新榜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陛下看看这个!”他将手上捧着的纸稿递了过去。
“这是冯文通在文辩之中提出的治国十策——”说到这里,他也不禁神色复杂起来,“这十策一出,满堂喝彩,便是宫唐,也在冯文通的质问声中,亲口承认了冯文通所言无可辩驳!”
“反倒是裴亮和陆云阙各自指出了‘平西’、‘安南’这两条的不足!”
也是因此,裴亮和陆云阙名次不降反升,而冯文通一跃成为探花,宫唐则屈居第四。
他向着林嘉若深深一拜,长叹道:“是我有负阿若的托付!”
林嘉若的目光刚从他带回来的誊稿上挪开,脸上仍带着震惊之色,见他如此愧疚,忙摇头安抚道:“这怎么能怪你?是我出的主意,要宫唐光明正大坐稳状元之位,他自己都认输了,你也回天无力!”
宫唐会亲口认输,也确实是出人意料。
这“治国十策”也并非毫无破绽,裴亮和陆云阙都能指出,就是她也看得出一些不妥,为什么宫唐这么容易就弃械投降了?
“我就说不能为名声所累!”林时生恨恨道,“那天他们在午门闹事,就该全部抓起来治罪!再让韩文黎把宫唐的文章当众一念,爱信不信!”
林嘉若无奈道:“爹爹曾经是午门请愿第一人,便是后来做了金吾卫,被迫拦过请愿的士子,也手下留情,不肯伤他们分毫;如今爹爹做了皇帝,怎么好此一时彼一时?”
想必那些人也是算好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