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奶奶忽然板了脸: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你也该回家了。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司微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赶紧闭嘴。
薛奶奶把司微送走,就到关着薛菱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似的说:你弟弟昨晚上给我托梦了,他跟我说,他在那边过的不高兴,他很想奶奶,他想家了,你那会要是不和你弟弟吵架该多好,他现在还生龙活虎在我跟前尽孝,他那么好一个人。你怎么就忍心害他!
薛菱在房间里听着,没说话。
她绝望了似的,闭着眼睛,整个人躲在角落里。
房间没开灯,漆黑一片,没有灯,她就任由眼泪流。
她也就二十岁,能多大,能有多成熟,任性妄为是表面,她也想乖巧懂事,讨他们欢心。
要是能选择出生,她也不会投胎在这个家了。
薛仁凯是这样,奶奶也是这样,把薛郁的死都推到她身上。
薛菱再也不忍了,所幸没有人看到,她压抑着无声泪流。
他是你弟弟,亲弟弟啊,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薛奶奶说着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她拿着薛郁的照片在看,一遍遍抚摸照片上的薛郁。伤心的哽咽出声。
薛郁的死给这个家结结实实一个重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菱醒了,躺在了地板上,窗户外有光,天亮了,她的瞳孔被光刺到了,她抬手盖住眼睛,很久都没有动。
薛菱开始绝食,不肯吃饭。
薛奶奶每次来房间收拾,看到没被动过的饭菜,狠狠拧了下眉,气急败坏骂她:你就作,作死你算了!
每次,薛菱就当做没听见,跟死了一样,躺在地板上动都不想动。
薛奶奶说她脾气死倔,跟她死人妈一个衰样。
脾气太倔,不懂世故圆滑,更不会低头屈服的这类人,往往要吃很多苦。
薛菱的倔是建立在他们都不喜欢她的基础上。
她跟薛奶奶对着干,倒不是因为薛郁,而是她不太想动而已。已经懒得动了。
一开始很饿,到后面,胃已经没知觉了。
这种煎熬下,没过几天,就晕在房间里了。
还是被薛奶奶发现的,立刻叫薛仁凯回来送她去医院。
薛仁凯回来临川一直在办事,所以还没走,他要走也是要把薛菱带回走的。
薛菱住院了,严重营业不良,薛仁凯倒是没想到她能玩这么绝,等她醒过来,就骂她:不知好歹,你死也不要死在我跟前。
薛菱累极了,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她一句话都不想反驳,哀莫大于心死。
成天摆那副样子给谁看?我是倒了什么霉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等你好了,立刻跟我回去,你不是想谈恋爱吗?可以,你方叔的儿子在相亲,你就跟他去谈。
方叔的儿子,方筑,出了名坏脾气,又胖又丑,还找不到女朋友。
薛菱记得他。
她说:我不跟你回去。
刚说出第一个字嗓子就沙哑的难受。
薛仁凯说:这由不得你。
薛菱又问:我真是你亲生的吗?
如果是亲生的,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不用废话,你最好老实点。
薛仁凯怕她在医院又闹出什么事端,叫了亲戚家几个年轻的小辈来医院看着她,寸步不离。
薛菱自知是跑不掉的,她没力气跑。
她觉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啊,好久没见到程竟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说不出来的难受,可又想他,想的不行。
她坐起来,掀开裤腿看到腿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好大一个伤口,留疤是肯定的了。
程竟,程竟,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满脑子全是他。
原来思念是这么深刻!
她现在只怕不是喜欢了,而是爱,爱他。
病房看着她那两个年轻小辈皮肤黝黑,寸头浓眉大眼的长相,看着她忽然流眼泪,两个人不知所措。薛菱是薛仁凯的女儿,怎么说的都是亲生的,他们可不敢轻易得罪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叫医生吗?
薛菱听见了,她就说:我想出去走走。
她流着泪,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
薛仁凯叫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说了,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病房待着,也不能让任何人进病房看她,除了医生护士。
他们不能不听薛仁凯的话。
不可以,薛叔说了,你不能走出病房一步。对不起啊菱妹,我们也是听薛叔的话办事。
你生病了就在医院好好休息,等薛叔忙完了,你再想去哪里薛叔会答应的。
薛菱很冷淡哦了一声。
看来是真出不去了。
薛菱倍感绝望,她想起薛郁,他是不是也这样绝望过?
因为她不理他,和他吵架,故意气他。
薛菱想办法要从这里逃出去,她要见他!
说清楚,把误会都说清楚,她想听他说。不是他告密,不是他出卖她!
对,这一定是个误会!
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不然那天晚上他不会莫名其妙问她上大学的事!
到了晚上,那两个人熬不住,站着都打瞌睡。
薛菱睡了很久,到了晚上根本就不困,她等到那两个人放松警惕都睡着了,偷偷摸摸从病床上下来,她没有鞋子,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就没有。现在也只能光脚跑出去。
原本手臂插着输营养液的针管,她面不改色拔掉,任由血流出来。
跑出医院,并不认识路,她跑到路边,四处看,努力分辨方向,大晚上的,车都没一辆,她身上没有钱也没有手机,她发现自己除了认识程竟,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
她好像找不到去程竟家的路。
就跟她怎么努力都走不进程竟的内心。
怎么办?
……
这段时间,程河不敢闹事,也不敢吵到程竟,他乖乖的,仔仔细细留意程竟的脸色。
就连感冒了,也不敢和程竟说。
他晚上睡觉爱踢被子,到半夜气温降下来,受凉了,就感冒了。
程竟经常晚上睡不着,薛菱走了,房间空出来了,他可以回到房间睡觉,不用在客厅睡的,可他还是在客厅睡。
家里原本挺乱的,是薛菱收拾好的。
他在客厅待着,听到程河房间响起咳嗽声,他进房间查看,看到程河死死闭着眼睛,眼球在动,假装睡着的模样。
程竟低声说:嗓子不舒服吗?怎么不跟我说?
程河装睡失败,睁开眼睛坐起来。
我去拿药。
程河吃完药,没睡意,就揪着他的裤腿。
程竟问他怎么了,他摇头又点头,不说话。
那有什么明天再说,先睡觉,不早了。
程竟独自回到客厅,一夜无眠,清醒坐到天亮。
程河感冒加重了,一个早上就在咳嗽,程竟看这样不行,又带他去医院。
镇上医院就那么一间,薛菱被狗咬到那次,也是来的这间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