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了敲:“你过来一下。”是季婉的声音。
孟步青连忙站起身。
开门,看着她,毫不掩饰地长长叹了口气:“您又有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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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过道的角落里有一只蜘蛛。
白墙和踢脚线的中间,挂着稀稀疏疏的半张蛛丝网,网的形状像瘪掉又稀薄的棉花糖。硬币大的长腿蜘蛛静静呆着。应该是最普通不过的幽灵蛛。
原本,季婉预备拿纸巾处理干净的。
可她走近,才看见蜘蛛的正下方,那块棕色的木质踢线板上有张棕色贴纸。像是从什么玩具上撕下来的蜘蛛侠贴纸。
贴纸上还有一行小小的字,字体幼圆:[蜘蛛侠在此~]
季婉:“……”
她就把孟步青喊了上来。
季婉指了下角落问:“你明明看见了这里有个蜘蛛,怎么不把它清理掉?”
还在它旁边贴个贴纸……
孟步青看了看角落里的蜘蛛,抿紧唇,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跟她解释说:“我觉得,它是我的室友。”
季婉:“……你觉得是什么?”
“算了,”季婉揉了揉眉心,“那赶紧把你的室友带下楼。”
孟步青摇头:“可它住在这儿,网都在这儿。”
“它也可以死在这儿,网跟尸体用同一张纸巾擦,倒也算死得其所。”陡然降八度的语调冷冰冰的。
孟步青撇嘴,忍气说:“那你先等一下,我去找个合适的东西装它。”
说完,下楼翻找起瓶瓶罐罐。
想找个瓶口宽敞的容器。
大半天,才从冰箱里看见一个过期的百香果酱。孟步青把里面难吃得要命的酱倒进垃圾桶,刷干净瓶子,赶紧拿着上楼。
季婉负着手,依然在原地。
她保持着一些不近不远的距离,观察所有。
孟步青先把玻璃瓶的口子朝向蜘蛛,靠近后停顿几秒,接着动作快准狠地一罩,蜘蛛立刻连着断掉的绵绵柔丝被带到墙上。
调整瓶身角度,蜘蛛顺着坠落瓶中。
它一动不动,纸片似的。
孟步青试着晃动瓶子,也像在晃一片轻到不能再轻的纸。
原来已经死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的。
本来它也只是静静地挂在网上,一动也不动。
孟步青透过玻璃瓶的口子,仔细看它,像用目光做一个浅淡的告别。然后把玻璃瓶的盖子拧紧。
身后传来季婉的声音:
“别伤心,看样子是寿终正寝的,指不定子子孙孙已经充斥在某个房间了。”
话像安慰,又似嘲弄。
具体是哪种,孟步青懒得琢磨,“你早点睡吧,晚安。”
季婉又叫住她,语气自然,“看你平常是自己做饭的样子,可以顺便帮我准备一下明天的早餐吗?”
“……”
孟步青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她。恍然觉得季婉是童话里的恶毒后妈,住在她家里不但要分走她的财产,还要奴役她干活。
孟步青:“我的早饭很简单,估计你吃不惯。”
“我喜欢简单的。”
“行吧……”
孟步青认命地点点头,懒得多说。
—
翌日,早晨柔和的阳光浅浅地照进客厅,光线填补空间,驱散了漆黑夜那股说不出的冷清寂寥。典型的中式厨房里,锅碗瓢盆摆放得整齐干净,色调温暖和谐。烤箱、洗碗机也一应俱全。
孟步青从冰箱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做了个大三明治,对半切开。煎鸡蛋和烤吐司也很快好了。
孟步青一边想象着自己做个什么黑暗料理,或者在季婉的那份餐里下点重口调料,一边老老实实地把早餐端上餐桌。
刚准备好,季婉就下楼了。
“嗨,”孟步青吊儿郎当地说,“早餐准备好了,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季婉:“早,帮我拿点芝士或者黄油过来。”
“……”
她只是开个玩笑,季婉还真顺着使唤她。
行吧,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孟步青大早上就憋了口气,打开冰箱,拆了盒黄油拿给她。
季婉应该是要出门,已经化好了淡妆。
穿着优雅的双排扣黑色羊绒大衣,细长领露出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几分慵懒,柔和了许多眉眼太过精致带来的距离感。
孟步青坐下,偷偷地瞥看她。实在想象不到,这么一个风情万种,模样也挺精明的大美人,怎么会被她爸爸忽悠得团团转。
她一边脑补着,一边低头吃早餐。
忽然又抬头,发觉季婉手里翻看着的纸张很熟悉。
孟步青:“你在看什么?”
季婉:“在看你放桌上给我过目的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单。”
孟步青:“放桌上不代表是给你看的!”
她拿到手就随意一丢,扔在旁边太久,都忘记还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相当惨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我用得着你评价?!”
“你爸爸总说,他女儿从小就聪明,学习一直特别好——”季婉把纸质成绩单按原样放回去,望向孟步青,特别好奇地问,“所以你还有一个姐姐还是妹妹?”
孟步青:“你管我呢?!”
季婉轻笑出声:“没管,我是在嘲笑你。”
“知不知道庄子里有句话,”孟步青顿了顿,忽然挺傲然说,“不材之木,颐养天年。”
“……”
还是她昨天在小说里看见的。
意思是当一棵没有用的树就可以颐养天年不遭到砍伐。
季婉挑眉,仔细地把三明治里的生菜挑出来:“知不知道还有后半句。”
孟步青:“什么?”
季婉这才抬眼,盯着她,吐字清晰地说:“不材之鹅,炖成烧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