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些碎布头和皮圈都是她给的,咱家也没出一分钱啊。”女人这些年在家没工作,全靠丈夫那点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一天别说能赚个两三块,就是几毛钱她都想干,之前家里困难那会儿,给街道办糊火柴盒,一个才一分钱,也大把人抢着干。
老太太一巴掌拍蠢闺女胳膊上,怒其不争道:“现在啥时候了,你没看外边形势变了嘛?我今早去菜场,还看到有人偷偷卖副食品的,就这个头绳去学校卖肯定赚钱!她出的碎布头,咱也出了人工和缝纫机啊,你不说跟她要一半,起码一个要三分钱吧!”
“娘,这不好吧?”女人一听老太太开口一个要三分钱,那她一天勤快点做200个出来,岂不是一天收入都有五六块了,一个月下去不敢想!
“而且我们搞不来碎布头,要是抬价,她找别人做怎么办?”女人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能补贴家用的手工活,一点不想弄丢。
老太太却大手一挥,“怕啥,这种事她又不敢伸张,找上你肯定是看你老实又缺钱,咱一个多要她一分钱,她又不是没得赚,要是撕破脸,大不了咱就威胁说要去告她!吓唬吓唬她!”
“娘,您可千万别!”女人一听吓得脸都煞白,就怕她娘犯糊涂,忙道:“要是把她告了,那我也跑不掉啊,您可别害我!”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往闺女脑门上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脑子真是木头做的,我都说吓唬她了,又没让你真去告!你是我亲闺女,我能为了那一分钱害你去坐牢?”
女人拍拍胸脯,这才松了一口,不过始终下不定注意要跟人讨价还价。
最后老太太看不过眼,想了个周全法子,劝闺女:“那要不这样,我明天去附近学校门口转转,看她一个头绳卖多少钱,要是不到八分钱,那咱就还是2分钱一个做,要是比8分钱还高,那她赚那么多,给我们加工才2分钱一个就是亏心!”
女人见自己再不答应,老娘肯定要跟她翻脸,就赶紧点头。
于是,老太太隔天到附近学校转悠,结果没看到女人在附近买头绳,倒是撞见有个姑娘头发上带着她闺女做的头绳,过去一打听,才知道那女人不但一个头绳卖一毛钱,还专门还避开他们附近学校兜售,这不明摆着就是防着他们吗!
“啥,这玩意儿卖一毛钱一个?”女人听完老娘的话后,也是不可思议。
供销社的头绳虽然丑了点,但是便宜啊,她没想到白婷一毛钱一个的头绳,居然每天都卖空回来。
白婷刚从郊区厂子弄了一大袋子碎布头,吃力拎着就上巷子找女人加工。
结果今天碰见女人的亲娘,两人张口就要涨加工费。
这才做几天啊,就给她来这么一出。
白婷突然很后悔,当初只打听了女人品行,却没打听女人她家里人如何。
现在加工费坐地起价,虽然就涨了一分钱,她也不是给不起,只是这短短几天就变卦,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而且郊区厂子那边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看见市场情况好转,知道自己利用那些碎布头肯定多少能赚钱,现在一包大前门已经喂不饱了。
还得另外加钱才行!
她这生意才起步呢,两头不稳定,搞得人心里怪烦的!
讨价还价的母女俩,见白婷脸色不大好,老太太搓了搓手,忙又道:“我们都打听过了,你这头绳卖一毛钱一个,给我们三分钱,除去碎布头,你也是还是赚大头的。”
“行吧,三分就三分,要是再涨价,你们直接提前跟我说,我找别人做就是了!这生意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弄这些碎布头橡皮圈还要给人分,一个根本赚不了几分钱,出去兜售还要担风险。”
白婷不耐烦把事情定下。
“唉,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再变了!”女人觉得一个三分钱已经很多了,她只要手脚够快,一个月能赚好多钱呢!
白婷这边事业好不容易慢慢稳定下来,一天虽然辛苦,但积少成多,一个月也能赚个两三百钱,都差不多赶上别人一年工资了。
而刘美云那边,则一心扑在学业上。
她作为优秀新生,在华清大学具有特别意义的77届新生开学典礼上发表演讲,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照着稿子念,也没有大篇幅的说些大道理,更没有讲什么学习方法,只是切身体会说了下自己为什么学经济和英语而已。
郝丽梅和刘美云同班,原本觉得自己选得这个专业难懂又乏味,每天上课都贼痛苦,可是听玩刘美云的新生演讲后,她突然感觉自己和她学的仿佛不是一个专业。
刘美云口中的经济学,是用经济学的眼光看历史、看世界、看时事,看国家发展,而她眼里经济学,就是一堆难以理解的理论。
“美云,你是真的强,说得我起码这学期课程,不能再打瞌睡了!”
刘美云演讲完毕顺着雷鸣般的掌声回到自己班级队伍的时候,郝丽梅就朝她竖大拇指,由里到外的佩服。
“你要是真能不打瞌睡,那说明老师给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呀。”
不光班里同学受影响,刘美云回到宿舍以后,汪美化也表示,听了刘美云的演讲,她也要修第二专业英语。
宿舍老大姐周艳红还很遗憾的说:“美云,你都不知道,你今天讲完,我们班好多人都在讨论英语的重要性,好些人已经准备开始自学了,我要不是年龄过了,我也想多学一点。”
刘美云:“年龄不是阻碍,前提是要自己喜欢并且坚持。”
“算了,我不折腾了,我肯定没你们那个有毅力。”周艳红摆摆手,心里的小火苗很快熄灭。
她还是安安稳稳等到毕业,国家分配一个好工作吧!
家里孩子婆婆丈夫一堆事儿要操心,她连上个学都不能安心,别说再学一门外语了。
开学典礼结束后,刘美云这个名字,被更多的华清学子所熟知。
宿管阿姨的信件篓子里,一下多了很多封收件人写着刘美云的来信。
大部分都是华清的同学写给她的。
当然不是什么情书。
知道她的大部分人,也基本都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还是军婚,谁敢给军嫂写信表达爱慕。
大部分都是抱着热忱跟她探讨学习的。
刘美云很佩服这个年代的人,仅仅只靠一支笔,一页纸,就能畅快淋漓的和基本都能算不认识的人,表达自己的观点,探讨文学深度,甚至能把对方当朋友当知己。
等再过几十年,这种交流方式基本都不存在了,人们都是隔着屏幕,手指灵活的键盘一敲,发着表情包来沟通,更方便快捷,却也更少了些温度。
“刘美云!又是你的信!”
宋琦去宿管阿姨那里找信,没找着自己的,倒是给刘美云带回来几封。
她没好气道:“不就是考了个第一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天写,也不嫌废墨水!”
刘美云坐在床上正一边吃陆长征给她储备的零食,一边看书,随手捡起床上的信,就朝宋琦道:“我谢谢你啊,但是你要是不乐意,下次就当没看见,我自己下去拿就行了。”
“好心当驴肝肺!”宋琦鼻子一哼,“你也不看阿姨那里堆了多少信,还有人拿错的!我给你拿回来,还落不到个好!”
刘美云放下书,看宋琦又开始耍小性子,就道:“我这不是怕你累着,我特别感谢行了吧,来,为了表示感谢,这块饼干,请你一定要收下。”
宿舍住了这么久,刘美云原本以为宋琦是最难相处那个,后面发现这丫头就是被家里惯坏了,臭毛病臭脾气一堆,但是心眼不坏,有点争强好胜,却又没有白婷那么偏激。
之前嘲笑自己学英语是自不量力,结果自从上次统考成绩出来以后,那么多人夸自己,宋琦却是里边她最意想不到的一个。
“刘美云,我看错了,你是有两把刷子的。继续加油吧,我反正不会输给你!”
虽然当时宋琦就夸了自己有两把刷子,但这两刷子从宋大小姐的嘴里吐出来,实在是让人意外。
当然了,这姑娘身上的娇气和唯我独尊为人处世态度,还是让人喜欢不大起来。
“谁稀罕你的破饼干,我平时都只吃我叔叔给我带的巧克力!”宋琦明着炫耀,从自己箱子里掏出一盒全是英文的巧克力在刘美云跟前显摆,“这巧克力你见都没见过吧?友谊商店都没得卖!”
刘美云:“”
不想搭理宋琦大小姐的刘美云,选择自己默默拆信看。
几封信里,有陆长征的,有华清同学的,还有一封是岛上周秋荷老师寄过来的。
她先拆开陆长征那封,毫不意外,啰里吧嗦两页纸,写得跟日记一样,连食堂师傅哪天做饭放错了盐,他都要写在信里,还有夸她考试成绩,夸她演讲的,最后才说托人给她弄的收录一体机已经从羊城寄过来了,大概这两天能到。
刘美云看完陆长征的信以后,又去拆周老师那封。
周老师信里还夹了替吴桂芳吴嫂子代写的信。
吴桂芳不认识字,更不会写,只能找别人代写,信里都是些关切的话,还少不了岛上能说的一些八卦,刘美云看完倒是有几分怀念。
周秋荷也跟吴桂芳一样,寒暄客气一番后,却是有事拜托。
事情也很小,就是托她在京城给刚子挑几本辅导书。
刚子去年在下乡的地方和大丫二丫他们一起报名参加高考,大丫二丫都考上了辽省师范,刚子却落榜了。
但这孩子也许是大了懂事,以前被朱团长拿鞭子抽着都不肯学习,这下乡才锻炼了一年,高考失败后,知青回城,他居然也不肯听朱团长的话去参军,非要不认输的继续参加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