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梦魔施展的梦境，可对于陈青山而言，一切却是真实的。

说实话，这一刻，梦魔心神尽颤。

千年找寻，她见过无数天资卓绝，修为无上者，却无一人如眼前少年一般执拗。

可偏偏，正是这一份执拗，叫梦魔莫名震撼。

地位美人，甚至于修为成就，在他眼里，竟不如心底一缕执念？

一个死了十年的魔门女子，一个陪伴了他十年的同门师姐。

这份选择，真的很难做么？

还是说，我早已忘了当初自己心底的痛，忘了曾经那个以情为执的自己，只当是这万古仙途，只剩争名逐利，阿谀狡诈？

突然间，梦魔心有不忍，满心悲凉。

在陈青山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师姐，她不是魔。”

陈青山咧嘴轻笑，血染白齿，无端多了几分萧瑟孤独。

“你疯了！！”

“师姐！你保重。”

望着那一道转身独行的身影，望着他颠簸的脚步，消瘦的身姿，以及身上散出的悲苦，数百年来第一次，梦魔竟有些心软。

哪怕！！

这一切皆是梦境，可她还是不忍再继续伤害这个少年。

只是！！

一想到凌霄眼中的魔意，梦魔心底终究是轻叹了口气。

“站住。”

“师姐？”

山道尽头，陈青山停下脚步，艰难转身。

山风袭过，将他一身染血的青衫扬起，透着几分肆意。

那一张干净淳朴的脸庞上，并无怨恨，甚至…扬着一丝苍白笑意。

很明显，哪怕梦魔百般刁难，刻意羞辱，他依旧不曾恨她。

十年相伴，未曾动情，却有恩于心。

“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也罢，你的命是我救的，现在还给我。”

梦魔深吸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此时她心底竟也有了一丝痛苦。

她非是不信陈青山，实在是信不过…凌霄。

以他身上的魔意来看，想要掌控一人，实在太过轻易。

这梦境一切皆为虚妄，唯独性命不是。

一旦陈青山在梦中陨落，就将真正身死，这便是梦魔的可怕之处。

亦真亦幻，虚实难料。

无论修为再强者，只要入了她的梦，命运就将受她掌控。

“师姐…”

陈青山脸上突然闪烁一抹迟疑，正是这一抹迟疑，令梦魔心底痛苦尽散。

终究，这仙途万载，有几人不是为了长生亘古？

诸般为空，命途无空。

身死方才是真正的，道消。

“怎么？舍不得？现在你还有机会回到我身边，只要你答应乖乖娶我，我许诺的一切，就还是你的！！”

梦魔心底痛苦尽散，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只是最终，她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与方才的悲伤忧戚相比，此时梦魔眸中已只剩冷意。

“不是，我的命，本该是师姐的，只是慈儿大仇未报…我心不甘！若是师姐念及旧情，便许我十年时间，十年后，无论如何，我定自裁于师姐面前。”

陈青山轻轻摇头，语气坚决。

“你！！哼，你真的只是因为仇恨吗？不用十年，我答应你，你现在自裁，仇我给你报。”

梦魔不信，亦或者说，她听够了谎言。

只是！！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却见那山间少年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笑意。

“既如此，我便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