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宛如是在深夜醒来,虽然已经请了护工来照顾,但于念当晚仍是选择住在附近酒店,以便有情况能及时赶过来。住惯了高级酒店她,在便捷酒店逼仄、没有窗户空间里,连睡觉都觉得胸闷。
手机被特意设成了铃声,她半夜汗湿满背,于半梦半醒中腾转时,就听见了刺耳铃声,接起之后听见陌生声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是于宛如醒了。
夜晚医院门口也没见拥堵情况好多少,120也变得格外忙碌,于念穿过马路功夫,就听见两次哇啦哇啦开过声音——
饶是她只用了五分钟抵达监护病房外,但仍是来得不够及时,刚醒没多久于宛如再次睡着过去。
已经被夜风吹走了困意于念在外面徘徊半晌,还是决定坐在走廊上等待她下一次醒来。期间,她打开手机,漫无目地刷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什么,但就是这么巧,她收到了戴妍消息。
上次于念一意孤行参加《心跳回响》这节目时,戴妍就问过她情况,可她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没回,但这一次,戴妍又发了两条消息:
“明天晚上本市要开企业家联合会,你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听说苏明绣也会来。”
短短两句,夹杂着关怀和其他说不清信息,让人分辨不清她是想探究什么。
于念依然没办法回复,只是怔怔地坐在走廊上,让手机就停留在这聊天页面上,大脑里似乎飘过无数细碎念头,但都细如蛛丝,让她抓不住苗头。
走廊尽头窗户映照天空,逐渐变得明亮,这层楼没有太多琐碎动静,但从电梯数字不断跳动,鲜少久停状况来看,恐怕医院已经相当热闹了。
值班护士给她带来了一份早餐,起初于念以为这是医院对vip人文关怀,可拆开看到里面每样都特别合心意,就像是按照自己口味量身定做,吃完之后她带着这过于精致木盒,去到护士那里询问:
“你好,请问这份早餐是?”
“刚才一位特别漂亮女士过来,说这是给您送早餐,因为她准确说出了信息……是有什么问题吗?”
于念张了张唇,过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没有,谢谢。”
她摩挲着餐盒纹路,还想问问于宛如具体情况,但护士没说几句,守在外面护工就高兴地过来跟她说,病人又苏醒了。
值班医生进去看过情况之后,确定于宛如情况稳定下来,通知护士稍后将她转到普通病房,又小声叮嘱需要开换药。
等到于念能探望时候,她站在病床边,看见躺在床上人,仿佛一夕之间老了许多,面上法令纹更深,唇色与脸色俱白……憔悴沧桑,叫她有些不敢辨认。
于宛如瞥了她一眼,问出第一句是,“公司情况怎么样了?”
她正想开口,没说两句,病床上人皱起眉头,让她给秘书长打个电话,叫人过来汇报情况。
病房里再度陷入死寂般沉默里,好像容不下一点病人苏醒喜悦。
上午十点。
于宛如秘书长抵达医院,将目前公司损失、各股东情况都说明了一遍,若不是背景在医院特护病房,叫人怀疑她能当场掏出个U盘播放一个精美ppt进行更细节讲解。
护工见多识广,起初见怪不怪地在外面待着,只是后来看时间差不多,提醒了于念一声,让她劝家长注意身体,起码先把病号餐给吃了。于念是劝了,却只遭对方冷淡一瞥,后来还是医生过来,将秘书长赶走,勒令她必须休息。
于宛如这次昏迷是因为脑内血管发生血栓引起堵塞,目前血栓通过药物进行了溶解,但她状况仍然很危险,如果不时刻监测血压情况,若是再有下一次危急情况,可能有脑疝风险,届时即便手术,也大概率会留下后遗症。
在医生权威面前,于宛如当然拿不出往日说一不二架势,沉默片刻,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让秘书长说一下最近形程,预备安排完这些事情就休息。
“总公司事务交由三位副总决策,本月与合作方应酬由他们自行决定……至于今晚企业家联合会,让于念过去。”
正在旁边当听众背景板女生陡然被点了名,下意识看向于宛如,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认了她安排。
可从醒来都没怎么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于宛如,却在这时候轻描淡写地望过来,同她确认道:“念念,以后我可以把宛达交给你吗?”
此情此景,比于念想过这句话该有任何场景都要沉重。
她甚至没办法提及关于这个联合会上有可能出现那个人。
病房里安静太久,但于宛如依然等来了她想要那个答案,“可以,妈妈。”
然后,于宛如露出了她苏醒后第一个笑容,即便很轻,一闪而过,她对于念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去宛达投资分部就任经理,我给你半年时间,让我看到你成绩。”
秘书长离开后,病房又陆续迎来了诸多探望者,有于家、有公司里下属,还有一些平素关系不错合作伙伴,于宛如见了几个重要,剩下都让于念去应付。
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
病床上那道身影将病号服都穿得规规整整,像穿西装一样将最上面一颗纽扣都扣好,正拿着勺子在慢慢喝护工煲汤。
因为需要清淡饮食,比起平日家里厨师做得色香味俱全浓汤,这汤味道自然差了很多,但她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反应,似乎并不在意这个。
从前在家里于念是很不情愿跟她待在同一空间里超过一小时,而今情况毕竟不同,她也能耐下性子一直在病房里待着,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会偶尔给护工帮忙,这会儿就在旁边给于宛如削苹果,时不时往她碗里看一眼,打算等她喝完端走。
母女俩氛围僵硬得让护工频频侧目。
还是于宛如最先提了个话题,“联合会举办地点是在国际饭店,发言人是已经确定好,大概听半个小时就是自由交流时间,你可以提前看看名单。”
“好。”
这就又剩大片空白。
等到手里水果刀将绕了无数圈苹果皮削断,坐在旁边女生忽而抬头,问她,“您看过名单了吗?”
“看过了。”
那……
于宛如知不知道,苏明绣也有可能会去呢?
她没有问,但病床上这位似乎对她心思了如指掌,又提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宛达资金链是怎么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