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罗斯当然不是平白无故与安斯艾尔为敌。
在那面异色鸢尾花旗帜飘扬在苏伯比安城上空之前,塞罗斯只是端坐于自己的霜结王座之上,平静注视东域连年不休的战火。
【再等三十年,陛下。】
忠心耿耿的宰相纳贝里士向他欠身,却难掩语气中的激动。
【再等三十年,无论是物资还是民心,东域将会被耗尽,到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没错,这是阿斯蒙蒂斯家族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天鹅家徽在王座之后闪耀,从冰原上飞起的黑天鹅,赤色眼瞳中燃烧着冰原火一般的野心。魔神陨落后,祂的冠冕一分为三坠落于魔界大地,于是魔界由三魔王执政,形成稳定的三角结构,可是也许每一位魔王都想过一件事——
集齐冠冕,登临神座!
只是,阿斯蒙蒂斯家族作为魔王世家,亦有祖训——
除非另外两位王全面衰弱,否则,家族当以魔界稳定为最优先。
那时的东域战火不休,那时的南域领主们刚刚扶持曾是恶魔领主的利维上位。墨蓝眼瞳的魔王坐在王座上数秒,他身后是静止的命运齿轮,是历代出身阿斯蒙蒂斯家族的魔王的幻影。
很快了……很快了……
阿斯蒙蒂斯家族的宏愿……
然而。
“咔哒。”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齿轮的轻响,庞大而寂寥的世界开始转动。一眼望得见尽头的魔王之路上,突然飘扬起一面异色旗帜,那旗帜上鸢尾盛放,那旗帜属于安斯艾尔。
赤色鸢尾花旗之下,白发的魔王对他发出挑衅的邀请。
【你和我,一对一。】
【敢吗?】
就是那一次比试。
安斯艾尔抓了他的角,并摆出了死不认账的态度。
塞罗斯隐蔽地将视线投向安斯艾尔的方向,发现对方只是一味专注于文件,对他的视线浑然不觉。
二百五十年了,建设苏伯比安城就算再忙,这件事也该排上日程了吧?
但安斯艾尔完全没有,甚至现在也没有,仍然在,专心地,处理,文件。
塞罗斯:“……”
安斯艾尔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这天没回去,留在大帐篷里上工。
已经不是第一天来时,需要安顿休整,安斯艾尔此时已经完全投入进第七深渊阵线的工作里。他在大帐篷里阅读一封一封的战报,不时有等级高低不同的将领或士兵被召见,在魔王御前陈述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战况。
不过安斯艾尔心情还算可以,因为有人还在跟他一起工作。那个人当然不是利维,贪图享乐的利维早跑了,现在可能正枕在某个多情恶魔的腿上,显摆他魔王的威风。
安斯艾尔想看一封战报,那封战报却被某个人的手肘压着,他于是伸手去拽——
理所当然的没拽动。
安斯艾尔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的余光瞥着某个人郁郁不乐的脸,仿佛做出用手肘压着文件不给他看这种幼稚举动的不是塞罗斯本尊。
他又用力的,往外拽了拽,羊皮纸出现了褶皱。
还是没拽动。
当然,他当然可以直接开口,说想看这份文件,大局当前,塞罗斯估计只会小小的阴阳怪气刁难他一下,就给他看,但是……安斯艾尔怎么会让这混球如愿呢?
他愈发大力地往外拽,那手肘愈发用力地往回压拽。双方发力到一定程度,安斯艾尔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嗖”地松开手。
塞罗斯猝不及防,手肘下的羊皮纸在另一张上摩擦,发出轻微的摩擦噪音。声音在几乎无声的大帐篷里,显得异常失礼。
啊哈!
安斯艾尔开心了。
可能是开心的情绪冲击了大脑,安斯艾尔感觉有些疲惫。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连续工作很久了,效率正在下降,最好能稍微休息一下,所以他站起身。
“……脑袋已经快转不动了,我要去喝一杯。”
第七深渊的阵线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相应的配套设施也逐渐完备,除了用于军事的机构和临时建筑外,这里也逐渐有了一些商店和酒吧,供士兵们放松。当然,若想在酒吧买酒,需要证明自己第二天没有工作才行。
塞罗斯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里缓和过来,但他的语气居然还行,只是嘲讽依旧少不了。
“你这就不行了吗?”
对他的嘲讽,安斯艾尔不置可否。
“连续工作也不是好事,你当魔王都一千年了,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他稍稍抬眼,随口邀请,“你也要来吗?”
不来也无所谓,自己在这里熬着吧。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诚意,至少也是个邀请,还是安斯艾尔发出的邀请。塞罗斯墨蓝的竖瞳有一瞬停滞,他似乎有点难以相信,确认一般观察安斯艾尔的神情。安斯艾尔原本还心平气和,等了三秒钟,他翻脸了。
“不来算了。”
他扭头就走,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跟上来的动静。
不知为何,安斯艾尔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他们从大帐篷里出来,外面的大锅还在炖煮雨水,守卫恶魔立刻恭敬行礼,安斯艾尔随意地抬手叫起。
大锅里不停传出惨叫,新的雨水一被倒入,就会激起一片惨烈的悲鸣。可安斯艾尔心中并无怜悯,只要一想到这些雨水中幼体若是不被发现,就会在阵线后方羽化成敌人,安斯艾尔就克制不住心中冷意。
塞罗斯在他身边站定,也看着这口锅,半晌,忽而开口。
“你有没有觉得……”
安斯艾尔心中微凛,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