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接了个电话:“哦,嗯,好。”五秒钟,挂断。
“约了朋友打球,我先走了。”他想要把手里的宣传单圆筒塞给倪燕归。
倪燕归不接:“给我干嘛。”一路走来,她说最多的就是“不去”。
林修赶时间,没问她为什么这也不去,那也不去。他把圆筒转给了柳木晞。
宣传单多了一倍,但柳木晞更加没有头绪。她说:“算了,回去再慢慢挑吧。去咖啡馆里坐一坐吧,我现在又渴又热。”
路上,柳木晞问:“燕归,你对社团没想法?”
“有啊。”倪燕归早想好了,“陈戎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柳木晞拍拍额头:“我早该猜到的。”
“爱情要经历相识、相知、相守三个阶段。”倪燕归竖起三只手指,再一个接一个地掰下,“我和他不在一个班,不是一个系,公共课都撞不到一起,至今连第一步还没走。”
“第一步还没走,你就情根深种了?”柳木晞使劲扇扇子,“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正在制造机会去‘知’他。”
“长得帅,又有头脑,人还老实,绝对的抢手货啊,怎么会单身到现在?”柳木晞分析说,“我觉得吧,陈戎要么眼光高,要么有人了。”
“没人。”倪燕归迅速反驳,“探子回报,陈戎亲口说他没有女朋友。”
慢慢向前,周围温度渐渐降低。前方到了纪念日的大槐树下。
绿荫掩映,柳木晞抹了一把汗,长叹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一天要在这里乘凉了。”
外面的空气被火球烫过,两人这时就躲在密林。
那天以后,没有学生敢来这里抽烟,倪燕归的检讨书起了警示作用。
柳木晞开玩笑说:“你这算不算重回案发现场?”
倪燕归站到当时的位置,拍了两下粗壮树干:“可惜我不是福尔摩斯。”
柳木晞问:“你们抽烟的人,习惯、口味有不同的吗?”
“当然,烟叶品种、卷烟配料、加工工艺,都是影响味道的因素。”
“十二支烟除了强迫症,有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最特别的是,他的烟和我的一样。”说起这个,倪燕归更加不甘心。她的细支烟比较冷门,对老烟枪来说,跟白开水差不多。会抽十二支烟的人,估计上了烟瘾。有烟瘾,口味却很淡,林修觉得很费解。
林修的吸烟史比她早,他都想不明白,她更加没有线索了。
柳木晞去了另一侧拍照,说要当素材。
倪燕归四处走走,突然在某棵树下停住。从这里向东南,正好是陈戎的画室。
窗前似乎有人影?
她从包包里拿出小小的望远镜,向着画室望过去。
两秒后,她迅速放下。
她从望远镜见到,画室窗前确实站了一个人。
但,那人也在用望远镜向着她。
他是赵钦书。
对赵钦书而言,今天是一个特殊的纪念日。
有何特殊?
他却不明说。
他到哪儿也坐不住。一大早醒了,翻来覆去,翻得太快,和滚动差不多。和他相邻床的同学以为地震了。
因为调课,美术作业的截止日期提前了一天。赵钦书的画还差一半,不得不去画室。
他坐起来,曲膝左腿,一手搭在上面膝盖,软软地靠着墙。
对面是陈戎的床。男生宿舍基本是大剌剌的,只有陈戎,说是畏光,装了厚实的床帘,三面包得非常严实。
赵钦书发呆一会儿,见到对面的帘子掀开。
陈戎见到他,没有说话,径自去洗手间。
赵钦书醒了过来,下床换衣服,坐在转椅上慢慢转圈,一圈又一圈。
等陈戎洗漱完毕,他把转椅滑到陈戎跟前,像八爪鱼一样,扒住陈戎的腰:“戎戎,跟我去画画吧。”
陈戎低头,赵钦书的头就要贴上他的腰了,他说:“先放手。”
“戎戎,戎戎。”赵钦书纯粹恶心人,“一起去画室吧,我寂寞。”
“好,快放手。”
赵钦书撤手前,在陈戎的腰上捻了一下:“早就想问了,这么结实,怎样练的?”
“勤做家务。”
“撒谎。”但赵钦书也不再细问了。
到画室坐下了,赵钦书的屁股依然发烫,两三分钟就要走动一下。画里乱七八糟,明显心不在焉了。
分不在高,及格就行。
“算了,不画了。”赵钦书搁下画笔。
光照进来,画室的窗前亮得刺眼。
陈戎常常坐在那里。哦,不,赵钦书回忆一下,应该说,陈戎总是坐在那里。
他一个人占据了窗前,窗框成了他个人画像的画框。
他长相很俊,但是性格太安静,女同学来撩,却撩不动。同班的赵钦书帅气迷人,倜傥风流,嘴又甜,三言两语就能把女生哄开心。
对比之下,陈戎沦为了赵钦书的陪衬。一个女同学戏谑说,陈戎的胆子估计不大。
赵钦书听了,只是笑笑。胆小和安静之间并不是等号的关系。
一个女同学满头大汗地进来:“湖心广场太热了。”她放下了一叠宣传单。
这话提醒了赵钦书,他拿起宣传单:“美女,借一下啊。”
女同学微笑地说:“送你都行。”
赵钦书走到窗前,问:“有想进的社团吗?”
陈戎:“没有。”
“跟我一起进散打社,怎样?”赵钦书说,“我和散打教练有交情,他开口邀请我,我不好意思拒绝。要不你也来吧?凭我俩的美色,看能不能招些可爱的女同学。”
陈戎向窗外看了一眼:“随意。”
赵钦书玩心大起,把宣传单卷成了一个圆筒,向外张望。
世界万物定格在了纸筒的圆圈里。云朵走不动了,静静停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