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见她刚才在抽烟?“没事,没事。”她靠在扶手旁,给他让路。
箱子或许只是大,并不重。陈戎站在台阶边,先是悬空试探,再慢慢踩上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倪燕归喜欢这样的憨态。她歪了歪头。论起邪门歪道的手段,她是游刃有余。但要正儿八经的追求,这就是她的知识盲区了。
将到她的跟前,陈戎的脚突然崴了一下,手里失去平衡,箱子倾斜向一边,眼见就要掉落。仓促间,他顾得了手,就顾不上脚,踏出去的一步已经空了。
倪燕归连忙扶住他。她一手抓紧他的左臂,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背上。少年的衬衫底下,似乎也有结实的质感。
“谢谢。”陈戎从慌张里恢复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不客气。”她放开了他,背过手去。手心有点痒,心上跟着想挠。
烧烤店的几个同学已经吃过一轮了。
吃饭的六个人中,和倪燕归关系密切的有两个,一个是柳木晞,另一个是男生,名叫林修。他是倪燕归的青梅竹马。
照倪燕归的话来说,她小时候见过林修的屁股蛋,白得发亮,一巴掌拍上去,像果冻一样又弹又滑。
剩下三个是林修的室友——卢炜、黄元亮、董维运。
嘉北大学的东南门在城市主干道上。人行天桥太长,对面商店比较冷清。
而西北门外的那条路,则被学生称为“美食街”。这条路上,十间餐馆有七间是火锅或烧烤,剩下两间奶茶或甜品。只要保证食材底料,半快餐餐饮基本都过得去,通过酱料包揽了五湖四海的口味,省时省力。
路很窄,机动车道仅能容得下两辆车。要是有一辆宽型车进去,只要迎面再来一辆,肯定会堵上半天过不去。但是人行道却特别宽,到了高峰期,餐馆会把人行道占一半当用餐区。
林修一行人就坐在室外。大雨篷外挑了两米多,他们围着一张大圆桌。
靠外的三个座位留给了抽烟的同学,其中就包括了倪燕归。
风一吹,烟雾立即散了。
柳木晞:“你去哪儿了?校会早就结束了。”
倪燕归:“被院主任拉去交流学习心得。”
林修吸了几口烟说:“之前烤的都凉了,你自己再加。”
倪燕归:“饿了,我要吃肉。”
林修:“吃吃吃,随便吃。”
黄元亮的面前摆了几个空酒瓶,酒足饭饱了。他涨着通红的脸,调侃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青梅竹马,以后毕业了会不会有你俩的喜酒啊?”
倪燕归和林修这种从小到大的交情,上大学了还能当同班同学,相当罕见。黄元亮觉得,这叫“姻缘天注定”。
林修的脸也涨红了,但他是被烟呛的,连连猛咳。
倪燕归拿起一串牛肉:“我要是嫁不出去,只能委屈林修娶我了。”
“咳!咳!咳!”林修终于咳出了哽在喉咙的烟,“那世上又多了一桩婚姻悲剧。”
黄元亮笑嘻嘻的,撮合说:“十八年的青梅竹马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我是渣男。”林修一本正经。
柳木晞顿时笑了:“你是不是渣过谁?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彻底的自我认知?”
“网上有测评,我的测试结果。”林修叹气,“一个比一个残忍。”
“你把这些东西当真?”柳木晞才不信。
林修:“万一呢?我就不陷害燕归了。”
董维运:“倪燕归不是在追建筑学系的谁谁吗?”
卢炜:“他叫陈戎。”
林修:“进度如何?”
“进行时,谢谢关心。”说话间,倪燕归吃完了牛肉串,喊,“老板,加菜。”
黄元亮:“说起来,我以为陈戎是傻大个,今天在校会上才看清,他长相不错啊。”
没什么菜,倪燕归只能咬土豆片。黄元亮的话提醒她了,今天风光的不止是她,陈戎这个帅帅书呆子也暴露了。
下了单,没一会儿,服务员上了两串羊腰子,另一只手捏着一个小碟子。羊腰子烤得再焦,都会有股味儿。碟子装的秘制酱料就是去膻腥的。
突然,服务员踩中一个不知谁丢下的啤酒罐,脚下一滑,趔趄着撞到了倪燕归。同时,手里的酱料碟子翻洒出来。
倪燕归闪得飞快,但衣袖口还是被溅到了。
服务员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我去洗洗。”
到了池子边,倪燕归沾着水,用手搓搓衣袖。搓不干净,浅色布料不耐脏,而且越搓越皱了。
今天不是黄道吉日。
洗完回来,倪燕归见到柳木晞和邻桌男人在吵什么。
男的那几个是社会青年,座位上放了十几个啤酒罐。
站在最前面,指着柳木晞鼻子的男人甲,满脸酒气,吼:“你喊什么喊?”
柳木晞后退一步:“你想怎样?”
另一个男人乙,拍拍男人甲的手臂,说:“别闹了。”
男人甲不听,逼近柳木晞,扬起了手。
林修几个站了起来。
黄元亮掰掰手腕,架势摆得很足。
男人乙看着这些半大不小的学生,说:“都是黄毛小子啊。”
双方都有四个男性。但男人那边不一样,好比醉酒的男人甲,手臂鼓起一坨肌肉,纯棉上衣绷得很紧,胸前隐约透出坚实的肌肉线条。除了他,另外三个男人的块头也不小。
而这边,除了黄元亮比较壮,其他就没了。
剑拔弩张,无人说话。
老板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敢得罪谁,怕遭报复。
“怎么样?”倪燕归到了战区范围。
柳木晞揉揉肩膀,说:“他撞到人不道歉,还恶人先告状。”
“报警。”倪燕归就两个字。
男人甲嗤笑:“说你们年轻就是年轻,警察难道会因为我撞了她的肩膀,就拉我去坐牢?”
“当然不,但是在警察来之前。”倪燕归弯起笑,“我可以跟你打一场啊。”
男人乙皱起眉头:“小妹妹,打架斗殴是要拘留的。”
倪燕归坐回自己的座位:“信不信,我能把你打趴下,但够不上轻伤。”
当然不信。这就是一个柔弱小女孩,逞什么能。男人乙说:“口出狂言。”
倪燕归说:“不是有一身腱子肉,就叫会打架。”
老板生怕自己的店被砸了,上前赔笑:“以和为贵。今天给各位打折,不要起冲突,好不好?”
男人乙:“算了,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怒气、酒气直冲脑门,男人甲冲着倪燕归,竖起了中指,粗俗地喊:“日你。”
倪燕归没有发火,而是拿过林修的烟盒,夹起一支烟,点上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你没这个本事。连我的一米距离都进不来,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