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燕归把自己买的那一框果子拖到椅子的旁边。她坐下来,翘起腿,悠哉悠哉地啃果子。
果子很脆。她咬得“嘎吱嘎吱”地响。很用力,仿佛面前站着陈戎。
说来说去怪的还是陈戎。他如果不害她着凉感冒,她早就该想通,他的童年阴影了。
上次陈戎走后,两人没有再联系。
倪燕归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好友,找到陈戎查看资料。朋友圈还在——没有互相拉黑。
她向赵钦书喊:“赵钦书。”
赵钦书低着头拍照,拍的是他的球鞋,他头也不抬:“什么。”
“你们摄影组只有你一个人来?”
说起这个,赵钦书也无奈:“你得问一问你的好朋友柳木晞,她一听到是山,觉得要走台阶爬山路,连连摆手。”
倪燕归又大口地咬了一下果子:“不是还有一个吗?”
赵钦书这时看了过来:“哦,你说陈戎啊。”
倪燕归没有点头,但是她晃了晃脚,吊儿郎当的。
她穿的是短裙。赵钦书也想问问陈戎,放着美丽的前任女朋友不管,究竟在干什么?赵钦书不了解陈戎和倪燕归的分分合合。他八卦,但柳木晞说,她也不清楚内幕。陈戎不透露基本信息。倪燕归的嘴巴也守得紧。赵钦书不知道两个人分手吵的是什么?“哦,我本来要叫他来。但他回家了,有家事。”
“他家住哪,你知道吗?”
“嗯,给他寄过东西。有地址。”
“噢。”倪燕归很淡定。是陈戎从幼儿园就暗恋她至今。他不慌,她也不忙。反正折磨的是他。
陈戎没有说谎,他有家事。
昨天,他买菜回来,意外的,陈若妧在家。
电视机没有开。陈若妧盯着黑漆漆的面板,一动不动。
“妈,今天怎么过来了?”一般来说,陈若妧过来,都会跟陈戎约个时间,她不喜欢一个人。
陈若妧呆滞地坐着。
陈戎放下书包,走到她的面前,他扶了扶眼镜:“妈?”
陈若妧眨眨眼睛,张了张嘴,说出的话有气无力:“陈戎。”
“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送你上医院。”
陈若妧摇了摇头:“我就是坐一坐,坐一坐。”
陈戎却不让他坐了:“妈,遇到什么事了吗?”
陈若妧的目光定在儿子的眼睛。她叹了一口气:“他死了。”
陈戎轻轻地问:“谁死了?”
她拽住了儿子的手:“你的亲生父亲,他死了。”
这句话对陈戎来说跟“吃饭了”,“下雨了”差不多。他对那个男人没有想法。
是生是死,在他这里,只是一个状态。他笑笑:“妈,中午想吃什么?我买了鱼。要不要给你做清蒸黄花鱼?”
陈若妧摇了摇头。她精神恍惚,渐渐的,被海浪一样的回忆给淹没了。
陈若妧爱过那个男人——她的初恋。
对方风流倜傥,嘴巴像是一个糖罐子,那些甜言蜜语把陈若妧哄得心花怒放。浪子回头的故事没有发生。
他勾搭了个女孩。
她一气之下,和他分手了。
分手不久,陈若妧遇到了李育星。他儒雅温柔,和那个男人截然相反。如果要比较这两段感情,陈若妧可以坦白地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在初恋以后,再也无法那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男人。
但又不能说,她不喜欢李育星。只是那个程度,比不上对那个男人时的用力。
她想,男人都是一样的。李育星求婚的时候,她答应了。
除了那个男人,其他人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嫁给李育星,她就断了对那个男人的思念。她会在余下的时光里好好地爱惜她的丈夫。
想象中的幸福美满没有到来。
家里的衣服本来是由保姆去洗晒的。某一天,陈若妧不知怎么的,自己拎了旧衣筐,在洗衣房,她发现丈夫的衣领上有一根头发——染的是深棕,不是她的黑发。
陈若妧像是闲聊一样,跟李育星说起这条头发。她似笑非笑,等着丈夫的答案。
李育星很坦然,解释这是房地产公司某总监的假发。他说得很夸张,这个总监五十出头,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但早早秃了,天天换不同的假发。
他说得煞有其事。
陈若妧听着,笑了。在那以后,她再没看过那一个旧衣筐。
她没有想到,会在健身房遇到那个男人。而且,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李育星的事,跟她讲:“李育星在外有人了,你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的丈夫伪装的很好。这一次,她失去了质问李育星的勇气。
那个男人说他有证据。
两人晚上去西餐厅吃了顿饭。她见到了他的证据——那个女人有一头深棕色的头发。
陈若妧悲愤不已。借酒浇愁,愁着愁着,她就不省人事了,再次醒来,是在床上。
那个男人笑着说:“我以为你找到一个可靠的港湾。没想到,又栽了。”
她恨得用指甲在他的皮肤上刮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