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陈若妧去了小阳台,说要透透气。她在栏杆前向下望。寒风飕飕,她浑然不觉,头一直低着,肩膀垮了。
陈戎站在旁边,一直留意她。如果她有往下跳的趋势,他会一把拉回来。
陈若妧向地面望了很久,说:“刚认识的时候,他常常在楼下等我。”她叹一声气,回房躺下了。她没有睡,睁着眼睛望天花板。
母亲第一次说起父亲,就是死讯。亲生父亲死了,陈戎不觉得悲伤。除了血缘,他和这个父亲其实是陌生人。
陈若妧抱住儿子,喃喃自语:“他没有丢下我,没有丢下你。”
“嗯,睡吧。”陈戎拍拍她的背。
这几天,他全身绷紧了一根弦,休息时间很短。
这时,房门外还有一个要练习双截棍的危险人物。这个危险人物过来敲了敲门:“好好休息,我等你。”
莫名的,陈戎的弦忽然松了,他不管了,直接睡过去。
倪燕归伸了伸懒腰,走到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有没有相框之类的,看看陈戎曾经的照片。转了一圈,只见到上面摆放的工艺品和建筑模型。
没人情味。
她坐回沙发。
沙发很软,她弹了弹。不知道陈戎要睡多久,她不如去阳台练练双截棍?
正想着,她忽然见到底下的一个药盒——再普乐奥氮平片。
她好像在心理学课本上见过这种药?她上网搜索,果然,这是非经典抗精神分裂药物。治疗精神分裂症,躁郁症,分裂情感性障碍等。
倪燕归突然慌了。这里不仅家具简单,生活用品也不多,似乎真的只是陈戎一个人住。
来之前,她问过赵钦书。
赵钦书说:“陈戎很独立的,油盐柴米样样精通。”
那这个药盒……就是陈戎的了。
倪燕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原来她对山羊面具的初步分析是正确的——他是心理疾病患者。
她不解的是:“幼儿园的我,魅力这么大吗?居然把他逼疯了?”
之前不知道他真的有病,她用了刺激的方法。她忐忑地望一眼房门,他不会在里面发狂吧?
倪燕归把耳朵贴近门板,没有听见里面有野兽的咆哮。
她的心理学是半桶水。上了半个学期的课,讲的是理论。倪燕归没想到能遇到一个真正的病人。她打开药盒,将说明书仔仔细细地了一遍,然后放了回去。
白天,陈戎睡不了太久。过了四十分钟,他起床了。
倪燕归还在。她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有些凝重,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古怪。
陈戎走过去倒水:“你还没走?”
她恍然回了神,扬起微笑:“对啊。”
“双截棍练好了吗?”
“练好了。”觉得他这时看着很正常,不像分裂症。她想,可能吃了药吧。“哦。我吃饱了,你睡醒了。接下来,我们去玩一玩吧。”
听她的意思,她还不想走。“你不去酒店?”
倪燕归摇头:“时间还早。你们这儿不是有游乐场吗?我想去逛逛。”
他点点头:“想去就去吧。”
“你不去?”
“我不去这些地方。”
“那不成。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胡思乱想的。一起去见见阳光,人会灿烂点。”
“我没时间,没兴趣。”
倪燕归走到他的面前。
陈戎说:“我不去。”
她才不听,强行挽住他的手:“我说一起去,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在这里哼哼哈兮,把你的东西通通打碎。”
“你无理取闹。”
倪燕归拖起他往外走:“就去逛一逛啊。俗语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从我俩那一晚上算起来,还没过百日呢。说的好听,喜欢我,愿意给我装一辈子的斯文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陈戎不接受这个指控。她拖他的姿势,变成了他在前。他拉起她走:“你想去哪个游乐场?”
她问:“休息好了?”
“谢谢,好了。”陈戎的眼镜放在玄关柜,他伸手要去拿。
倪燕归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她很快地用手指一勾,眼镜到了她的手里。“今天这副眼镜由我保管。”
“没了这副眼镜,我装不了你要求的斯文人。”陈戎靠在玄关的墙,“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打起来?”
“打就打。我武力高强,怕你这种登徒子?”她把眼镜装进了包包。
他被她拉了出去,不得不用语言抗议:“不要动手动脚。”
倪燕归哈哈大笑:“我是不是第一次见你发脾气?”
“忍脾气要短命。你说的。”
她点头:“是啊,你把我的话记到心里了。”
“我要长命百岁。所以,不想理你。”
“生气的样子比伪君子的时候顺眼多了。”
陈戎:“……”
倪燕归在地图上搜了一个儿童乐园:“我们去这里。”
“嗯。”陈戎没什么表情,反正她觉得顺眼就行。
她又捏他的脸颊。
他没有躲,任她捏了。看来是真的不想理她。
倪燕归很能自得其乐,到了游乐场,她一下子就选定了项目,双层旋转木马。
队伍前边,排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他们放寒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