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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随回来了!
顾随走进清溪村,这会儿还没到下午下工的时间,地里干活的人看到他,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顾随回来啦!”
“路上顺利吧!”
“哎哟,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不在,我们看病都得去青松大队!”
“这次不走了吧?”
顾随温和地笑了笑:“不走了,大家有需要看病的,一会儿到知青点来找我。”
“好好好,一会儿就去。”
顾随正在跟人寒暄,杨国柱赶紧跑过来找他。一个中年汉子,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的脸上,此刻热得汗水直流而下。
杨国柱擦了一把汗:“你回来了,那关月呢?我记得你去的地方和关月去的青川应该挺近的吧。”
“嗯,碰到她了,就跟她一起回来了,这会儿她已经走另外一条路上山了。”
“除了从咱们村这里上山,还有另外的路?”
顾随点点头,岔开话题:“你们这几个月还好吧。”
“挺好,关月给的那个驱虫粉好用,上半年家里进蛇的少了一大半。就是驱虫粉不多。大家分一分之后就更少了,都快用完了,幸好你们回来了。”
顾随懂杨国柱的意思:“最近她恐怕不行,她要准备一些药给她师傅送去,你要驱虫粉,估计要端午节之后了。”
“端午节之后也行。”
顾随点点头:“那我就先不跟您聊了。一会儿下工后,大家要去知青点看病,我那里缺药材,我先上山找关月要一些先用着。”
“去吧,顺便跟她说说驱虫粉的事儿。”
“行,您先忙,我就走了。”
杨国柱摆摆手。
顾随走了,杨国柱大声给大家加油打气:“顾随回来了,关月回来了,以后不缺大夫不缺药,日子好过着呢,大家要加油干,多种粮食多干活,才能对得起国家对我们的照顾。”
“好!干起来!”
戴着帽子的李桃,站起来伸了一下腰,松快一下。一直弯着腰在地里干活儿,真是又热又累。
李桃想把帽子摘下来,林海音不让:“热一点就热一点,不能把脸晒黑了。”
张翠花瞪了女儿一眼:“听你嫂子的,秋天你就要和贺文领证儿结婚了,晒黑了不好看。”
李桃抱怨一句:“但是真的好热啊!热得我汗水一直流,一下午我都喝了两大壶水了。”
“那也得给我把帽子好好戴着。”
李桃撇嘴,她本来就不是长得特别白的姑娘,就算戴帽子也没什么效果。
哎呀,要不回头问问关月,有没有什么美白的秘方,关月长得就挺白,说不定她有办法。
吴敏她娘刘玉凤在旁边的一块田里干活,听到李桃娘倆说话,扬起一张还算白的脸,笑话李桃:“你呀,生下来就那样儿,白一点黑一点也没多少差别,别折腾了。”
没人接话,她又说:“这个白不白呀,都是天生的,你看我把我家吴敏生的多好,生下来就是个白皮子,一看就是进城过好日的命。”
她瞟了李桃一眼,反正都是嫁给一个泥腿子,装什么体面?
张翠花不是好惹的,直接一句话摁死了她:“人家都说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看看你这副德行,以后啊,你的女儿估计也就这样了。还进城?这幅熊样是进城给地主老爷当洗脚丫鬟吗?还嫌弃我家李桃,我呸,你刘玉凤也配?!”
从年轻时就被张翠花压了一头,刘玉凤一辈子都想争口气,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下了面子,顿时要和张翠花干起来。
他们村没有妇女主任,妇女主任在青松大队那边,杨国柱的媳妇儿暂时担当了这个职位,连忙过来劝架。
“干活儿还不够累吗?吵什么?有这个时间,早点把活儿干完,回去休息不好?”
刘玉凤现在正在气头上,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骂人:“你一个普通社员充什么领导?我的事儿轮得到你管吗?你有空多管教管教你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还被退婚,说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杨小梅的对象郭传斌,去年因为在大青山上闹了那一场,倒霉受伤不说,还让郭传斌家不满。郭传斌大哥和大姐回家过节的时候听说了这个事儿,年后找了个由头,两人处对象这事儿就算彻底黄了。
郭传斌家也是体面人,当时也没说杨小梅有什么问题。郭传斌大姐传出去的话,意思是给郭传斌在城里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到时候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上夜校,夜校不毕业,临时工不转正,分不到房子,肯定是没法结婚的。
总之吧,不能因为他们家郭传斌耽误杨小梅的青春,毕竟人家姑娘也到了结婚年龄了,就这样分了也好。
外面其他大队的人不知道底细,只会说郭家办事挺地道。
青松大队以及清溪村还记得去年那件事的人,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郭传斌和杨小梅是因为什么事儿黄的。
都是一个大队的人,私下说两句闲话也就算了,长脑子的人也不会说到当事人面前,杨国柱一家就当不知道。
这下被刘玉凤当场戳穿,杨国柱媳妇儿的那个脸色呀,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还记得自己男人是村长,她非得冲上去撕了这个烂婆娘的臭嘴!
杨国柱媳妇儿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话:“你一颗老鼠屎不要坏了一锅汤,你要再影响大家干活儿,直接扣公分!”
“我呸!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吴敏他爹吴老大,听说他媳妇儿和人干起来了,让他过来劝两句,他不耐烦地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句,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尽会给老子得罪人!”
刘玉凤对外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对上她男人,瞬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吴老大:“还不滚去干活!”
刘玉凤瞪了张翠花一眼,忍气吞声,转身去后面干活。
张翠花冷笑一声,然后跟李桃说:“看见没,千万别为了争一口气跟人起争执,那完全是自讨苦吃。就跟刘玉凤一样,为了看我笑话酸我两句,她得到了啥?”
林海音看了一眼吴老大的背影:“吴敏她爹打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真不怕这个名声传出去,他儿子娶不到老婆。”
“别人家的事儿,和咱们无关。赶紧干活儿,干完赶紧回家休息。”
李桃点点头:“我刚才听到顾随说关月回来了,一会儿我上山找她去。”
“你还是别去了,她回来,肯定累,你要去也是明天去。”
“听大嫂的。”
张翠花说:“明天去,顺便把给关月酿的醪糟搬山上去。”
地头人多,还有一句话张翠花没说出口,让李桃带着林海音去山上,让关月把把脉。
“好勒!”
农村里女人们发生一点小争执,都不算什么事儿,杨国柱听了一耳朵就忘了,杨国柱媳妇儿和杨小梅心里,那是万般不痛快。
杨国柱媳妇儿把帐算到刘玉凤脑袋上,杨小梅则是算到吴敏和关月脑袋上。
要不是因为吴敏的怂恿,和关月的不留情面,她也不会和郭传斌分了。如果没分,再过一阵子,郭传斌进城肯定就会带上她。
杨小梅恨这两个人恨得牙痒痒。
刚刚下工,杨小梅看到顾随提着一个包裹从山上下来,她脑子一热,直接冲山上去。
顾随给关月做好晚饭,简单地吃完就拿着药下山,准备给大家伙儿看病。关月吃完饭暂且不想动,就舒服地躺在椅子上,享受着树林里的山风。
小黑从关月手腕上爬到前面的大树上,树上有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斑鸠,趁鸟妈妈不在,它当临时陪玩儿去了。
突然,小黑从树上缩了下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卷到关月手腕上。
关月睁开眼睛,几分钟后,杨小梅出现在关月的面前。
杨小梅的爹是村长,她也逃不过农活,干了一天农活下来,此刻的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儿。
但是关月呢,身上干干净净,悠闲地坐在那儿吹风。
杨小梅内心的不甘和不满,几乎要把她自己淹没了。
她现在连一个孤女都比不过了吗?
在末世见惯了杀戮和算计,杨小梅这点小姑娘浅薄的嫉妒,根本不能让她生出任何波澜。关月挑眉:“你找我有事?”
有事,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是那些话她说不出口,她一个体面人,怎么能把那些不体面的想法宣之于口。
最后,她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来?你不会是间谍吧?”
杨小梅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可以整关月的办法。
关月笑出了声,表扬了她一句:“不错,虽然你和王璐出身不同,但是你们的脑子都在一个水平线上。”
突然提到王璐,她是什么意思?
关月并不想和她掰扯,直接告诉她:“王璐也是觉得我是间谍,然后找人抓我,你知道王璐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在什么地方?”
“她现在应该在北方某个农场劳改!”
杨小梅惊了:“你胡说八道,王璐可是北京来的人。”
“对,王璐确实是北京人,她爸爸和哥哥都是当官的,结果呢?”
“你没有证据。”
“我并不需要证明给你看,我只是提醒你,别来惹我,否则你爹在我这里的一点香火情用完了,你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掂量掂量。”
说这句话的时候关月是笑着说的,但是关月的眼风扫过她,杨小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她可怕。
几分钟后,杨小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山的。
杨小梅走了,关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手指头戳了一下小黑的两片叶子:“走吧,回去睡觉。”
关月飞身上树,一路往深山走,不过不是去树屋,她先去找一找她的猪,不知道还活着没?
去青川城之前,关月通过杨国柱那里弄了一头小猪崽儿,但是她走了之后也没法儿喂猪,就把半大的猪崽儿放到林子里,让它自生自灭。
关月估计,又白又嫩的小肥猪,估计被狼群或者什么动物吃了。
围着猪圈方圆两公里的距离找了一圈,没看到她的猪,也没看到疑似猪骨头的东西。
没找到,明天再扩大范围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就再去买一头猪崽儿。
不知道去年顾随是在哪里买到的猪崽儿?
被关月念叨了一声的顾随,现在正在知青点忙着给乡亲们看病。
头疼脑热这样的病,他们自己就去杨国柱那里拿药丸吃了,因此,今天来找顾随的人,都是那些不好治的慢性病,比如关节炎、腰腿疼痛等等。
这些病没什么好办法,大多是好好调养,尽量保养身体。
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说起来,要是关月还给人看病就好了,我听人说,她针灸扎得好,说不定扎几次针灸,我这个腿疼的毛病就好了。”
“还真说不准,我媳妇儿去年腰不太好,去关月那里扎了几回,今年夏收这么忙,都没说腰酸背痛。”
顾随开好方子,把药给这人:“下一个。”
听到叫人了,大家停止议论,排队的又往前走了一步。
说到关月不给人看病,那肯定要说郭传斌和杨小梅的婚事,又要说管教儿女之类的话。
在清溪村心里面,杨小梅这个婚事,就是因为嘴巴不好才没的。退了婚,名声坏了,以后再想找好的就难了。
有人说话了:“咱们清溪村,要说嘴巴臭,刘玉凤算得上一个。”
“张翠花也凶啊!”
“那不一样,你什么时候看到张翠花主动挑事儿了?哪次不是人家找她麻烦?被人欺负到面前了还不会说句硬气话,那怎么能行?”
“说得也对!”
“人家都说窝里横,刘玉凤这人是在外面横,在家里被吴老大欺负的说不上话。”
“那可不,听说啊,昨晚上……被打了……不敢回娘家告状……啧啧……”
其他人哦了一声,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恨!
看完这一个,顾随面无表情地叫下一个。
排队的人往前挪了一个位置,脑袋凑一起,又开始说八卦。
顾随是去年端午节来的清溪村,这马上又要端午节了,算起来这都一年了。开始不习惯,现在他都能直接无视这些八卦,专心做自己的事。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顾随松了一口气。
还是山上清净,偶尔关月兴致来了,听她叽叽喳喳两句,他都觉得有意思,一点都不烦心。
此刻的顾随,是个妥妥的双标狗,偏生自己还不觉得,他只觉得是关月可爱。
关月不仅可爱,想到在边境丛林里,她为了救他,面无表情地大杀四方的样子,他又心疼了。
湛蓝的夜空群星闪烁,隐隐约约看得到银河,关月在树屋里,抱着被子睡得真香。
她一点都不知道,山下有个男人,在偷偷心疼她。
顾随是个说得少,做得多的人。他表达关心关月的行为,就是一大早上山,给她蒸了一锅腊肉包子,还做了一碗酸辣粉。
关月早上醒来,踩着树枝飞身过来,看到桌上摆着的早饭,眼睛都亮了。
“今天早上又能吃包子又能吃酸辣粉?”
“嗯,你想吃我明天早上再给你做。”
关月笑眯眯的:“那当然好啦,不过做饭辛苦,你做一样就行啦!”
顾随淡淡一笑:“不辛苦。”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一大早,山下的杨国柱拿着点名簿,点好名,吆喝一声,大家精神百倍地下地干活。
刘玉凤今天倒霉,被分到去挑水,她不满地反驳,但是没人搭理她。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就是她昨天嘴臭得罪了人,今天才分到重活儿。
李桃和林海音今天没有下地干活,李桃抱着一大坛子醪糟去山上找关月,林海音也顺便去找关月给看看诊。
她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虽然她自己觉得身体健壮,下地干活都没问题,但是张翠花觉得还是找关月看看才好。
上山的时候,林海音帮李桃扶着坛子:“重不重?我就说,等你哥下工了让他搬。”
李桃摇摇头:“这个坛子不大,不算重。”
结了婚之后,特别是怀孕之后,林海音越来越像婆婆了,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我就说吧,我下地干活都没问题,哪里用得着专门找关月把脉,我自己身体什么样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