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国拒洪关乃是抵御有熊国的前线关隘,即便五国首阳弭兵,可各方暗地里互派侦骑斥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所以拒洪关一带历来杀伐不止,也是谋求军功的好去处。
只是拒洪关守将乃是梁国师族弟、华胥国骠骑将军梁韬,将校军吏几乎全是亲信子弟,朝廷难以插足干预。就连梁豹手下的修士术者,也都是崇玄馆出身。
“你就是赵黍?”
梁骁手持血戟,迈步来到赵黍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鼻子出气道:“听说你击杀了一伙九黎国探子?”
“是。”赵黍直言道:“不过那伙探子意图行刺我在前,也怪不得我出手。”
“什么怪不怪?别说他们意图行刺,这帮九黎蛮子活着就是罪过!”梁骁盯着赵黍:“但我原本以为,在金鼎司干活的,都是一帮遇见厮杀就手忙脚乱的货色,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一个人物。”
赵黍眯眼说:“梁道友为国守边,我自然是不能比的。”
“不,我倒是想跟你较量一番。”梁骁坦率言道:“原本我以为,这一次瀛洲会,怀英馆挑头之人是罗希贤,正打算见识一下他的剑术。没想到他居然去当什么郡守,真是荒废了那身剑术武艺!”
“可惜,我不通剑术武艺。”赵黍说。
“没所谓,符咒法宝、召遣兵马,随便你施展。”梁骁一顿血戟:“战场之上,哪里会固守一法?”
赵黍则说:“此地是瀛洲会,不是战场。”
梁骁撇嘴冷笑:“在我看来是一回事,瀛洲会说到底不就是一群人争那神柯仙果么?”
说这话时,梁骁举起血戟遥指琅玕神柯。长戟之上凶煞之气凝炼如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才能染成一片血色不褪。
赵黍提醒道:“瀛洲盛会有仙灵隐现,只怕道友此等凶煞兵刃为仙家厌弃。”
“哦?就不知道天上那些仙家,看到尘世杀伐,作何想法?”梁骁扬戟一挥,赶走了几道仙灵符篆:“我在战场厮杀,从未指望过仙家庇护,靠得就是自己手中长戟。即便是法箓兵马,若不能助我等杀敌,跟荒坟游魂没有两样。”
梁骁的猖狂连赵黍也大感讶异,按说他能够召请法箓兵马,应该也算修仙之士,不该如此厌弃仙家。或许是因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让他对于世外仙家失了尊崇敬仰之心。
赵黍并非不能理解梁骁这种心思,即便赵黍见识过灵箫、梁韬以及鸿雪客这些仙家人物,对他们的超然境界十分敬重,可是回望尘世种种苦难,心中也免不了烦恼。
尤其是亲自经历过自己的无能为力,赵黍就越发不能理解,古往今来飞升得道的仙家,为何会坐视人世间这诸般苦难而无所作为?
“我听说你在金鼎司,专为祭造符兵?”梁骁一顿血戟,语气中怀有几分敌意。
“我不过是为国家效力。”赵黍回答说。
梁骁直言:“区区符兵,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此等军器,到了战场之上又有多少用处?恐怕祭造符兵是假,借机敛财是真!”
赵黍自从来到东胜都在金鼎司办事,就没少听到他人的污蔑诽谤。金鼎司为了祭造法物、炼制丹药,每日消耗的灵材珍宝极多,与之关联的金帛往来自然也少不了。
但这些属于安阳侯的分内之事,赵黍不在其位也不好多加干涉。
“梁道友,在下有事不明,还请你为我解惑。”赵黍没有当面驳斥对方,拱手问道:“拒洪关汇集我华胥国精兵悍将,请问当中能施术行法者有多少?”
“千之二三。”梁骁立刻就给出回答,显然对军中状况极为熟稔。
“试问拒洪关内外望楼箭塔是何人驻守放哨?侦骑斥候又是何人刺探敌情?面对有熊国兵马攻杀,除了施术行法,又是谁拒敌于国门之外?”赵黍连问几句。
这回轮到梁骁沉默了,他瞧了赵黍一眼,言道:“你是想说,我们能够守住拒洪关,并非因为骠骑将军用兵如神,而是因为那些凡人将士?”
赵黍望向不远处舔舐毛发的凶兽:“如此天生灵瑞,不知拒洪关能有几头?”
“一头。”梁骁立刻反应过来:“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些,哪怕是凶兽穷奇,也不足以跟骠骑将军相提并论。”
“用兵如神,也要有兵可用。”赵黍把话题拉回去:“若是能得符兵符甲之助,哨探遭围或许能多坚持一阵,侦骑遇敌或许能把军情传出。世事向来积少成多,既然骠骑将军用兵如何,多添符兵符甲之助,并不会减损其武功威名。”
“好一张利嘴!”梁骁冷哼一声:“可惜,金鼎司的符兵,并无一件送往拒洪关。此等用心,可谓阴毒!”
赵黍当然清楚,朝廷设立金鼎司乃是与新军匹配对应,符兵符甲必然是优先配发给新军将士。而拒洪关为永嘉梁氏把持,朝廷自然不打算放任符兵符甲流入拒洪关。
“梁道友问错人了。”赵黍说:“在下只是负责祭造符兵,具体如何调度,朝廷自有公断,非我之责。”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就是为了推诿搪塞!”梁骁擎起血色长戟,指向赵黍:“你既然口口声声是为国家效力,那就别缩在东胜都享福了。随我至拒洪关,为守国将士祭造符兵符甲,岂不是更妙?”
听闻此言,赵黍可以笃定,这位一心要来找自己麻烦的梁骁,并不清楚梁韬的用意。他赵黍都被梁国师拉上贼船了,为新军祭造符兵符甲又算的了什么?
“不说话?是无话可说了?”梁骁嚣狂霸道,血戟直接抵到赵黍脖颈:“我在拒洪关便听闻,你在国主面前大进谗言,害得鸠江郑氏再无立足之地。
我平生最恨你们这等搬弄唇舌的诡诈之辈,先前还以为是谣言风传,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就不知你的舌头,能不能挡住血戟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