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傩面剑客大喝一声,上方穹顶碎石掉落,整个洞窟也在微微震动。
“我不要什么千秋百代,我只要阿黍平安!”傩面剑客收手撤剑,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不失锐意的脸庞,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
“我知道。”张端景垂首低目:“但是我也不希望赵黍永远只在长辈翼护之下,修炼不光是打坐吐纳、闭关面壁,赵黍应当去经历、去磨砺。莪希望他有所成就。”
“你不过只是一个馆廨首座罢了,凭什么把持赵黍的人生?”傩面剑客毫不客气地斥责:“害死了子良还嫌不够,又要拿赵黍去实现你的狗屁愿心,你与梁韬不过一丘之貉!”
张端景的头压得更低,背上如同承担了千钧负累,不再挺拔。哪怕他极力掩饰,脸上还是流露出沮丧之色。
“如今还需要赵黍出面。”张端景强撑着说道:“只有赵黍继续协助布置科仪法事,最终才能有办法诛杀梁韬。他的能耐,你也见识过了。若是不敌神剑锋芒,随时可以避走,到时候遗患更甚。”
“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会被敌人引出蒹葭关?”傩面剑客怒而发问。
“我也会犯错。”张端景喃喃道。
“不!”傩面剑客擦去眼泪,语气冷意逼人:“你是无能!”
说完这话,剑客转身离去,重新遁入黑暗,就剩张端景一人孤寂而立。
……
赵黍乘船来到城外的石溪福地,望着郁郁葱葱的草木,想来姜茹也没少花心思打理此地。
这座原本属于鸠江郑氏的庄园,赵黍本人其实很少前来。但如今鹭忘机伤势未愈,赵黍便将她安顿在此,借福地清气涵养生机。
考虑到自己眼下没有公务在身,赵黍干脆搬到石溪福地中,免得抛头露面,招惹不必要额外的麻烦。
“鹭道友在西边的望波亭。”赵黍舍船登岸,见姜茹已在岸边等候。
“鹭道友伤势如何了?”赵黍抱着刚刚从老师那里获得的制琴木料,看着下人将其他物什逐一搬进庄园。
“日常行动无碍。”姜茹说:“但是我看她的样子,应该不能运用法力,内创显然未愈。”
赵黍尚在沉思,姜茹悄声言道:“我想求你一件事……那枚神柯仙果能不能给鹭忘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黍问道:“只是你为何会有这个打算?”
姜茹微微一笑:“当初我在苍水河畔受了重伤,后来就是鹭忘机出手为我调治。我总觉得要报答她,却苦于无从下手。”
赵黍下巴微抬,示意庄园方向:“你还给我的仙果就放在庄园里,你想用就用。”
“那终究是你的东西,我不好擅自动用。”姜茹说。
赵黍一笑,从竹箧里摸出一个玉匣:“忘了告诉你,我又得了一枚神柯仙果。”
姜茹表情微讶,但随即了然:“是国主赏赐给你的?”
“对。”赵黍笑着说:“反正都有多,送一枚给鹭忘机也没什么大不了。”
姜茹瞧见赵黍鬓边白发,抿唇道:“哪里是什么大不了,你自己明明更需要。”
赵黍摇头:“药不对症,神柯仙果的效力是护持生机气脉,助益调治疗愈。而我之前受的伤早就好了,现在这模样是修炼过关所致,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管用,只能靠专心苦修。”
下人把各类起居物什搬入庄园,赵黍便将他们打发回去。这石溪福地不留凡俗,赵黍也不需要下人照顾,整个石溪福地内就只有赵黍、姜茹和鹭忘机三人,是远离世俗尘嚣的清修闭关之所。
“鹭道友请看。”赵黍来到望波亭,递出那一块制琴木料。
“阴沉木?”鹭忘机一眼便看出木料材质。
“渌水阴沉杉。”赵黍解释说:“此木是两百年前东土琴乐大家在伯牙山渌水发源处找到的。此木深埋泉流岩底不知多少岁月,饱受清气淬炼,久经泉水浸润,使得木料近似玉石材质。若凝神入境而听,还能感应到木料中有泉流不绝之声,玄妙非常。”
鹭忘机抬手抚按木料,纤长手指好似在拨弄琴弦,沿着木料纹路或勾或抹,虽然没有琴弦,赵黍却能隐约听见琴声,连他都暗惊不已。
“确实是好料子。”鹭忘机点头赞许。
姜茹在旁询问道:“这么一块上佳木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块木料当年未被制成琴器,几经辗转被怀英馆所藏。”赵黍两手一摊:“可是怀英馆里精通乐理者寥寥,以前有人打算将这块渌水阴沉杉裁成木剑,但发现物性不合。比来比去,发现还是只能用于制琴,结果就留在库中久久无人问津。”
鹭忘机则说:“此乃怀英馆之物,我不宜取用。”
赵黍笑道:“鹭道友不必计较,老师嘱托过我,说鹭道友你在蒹葭关时不计凶险,曾出手救我,送还一截制琴木料都不足以表达谢意。何况这东西留给不识货的人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由鹭道友处置,正好物尽其用,以振高山流水之音。”
鹭忘机沉默不语,帷帽遮掩面容,看不出表情。
“对了,我这里有一枚仙果,正好适合道友调治伤患。”赵黍又趁机拿出神柯仙果:“服食之时,将其化入净水,其药力能自行化入百脉,护持生机、涵养真气,乃是难得圣品。”
“道友给得太多了。”鹭忘机似乎是震惊难言。
赵黍起身揖拜:“不瞒道友,此为拜师束脩之礼。我对凤鸣谷所传妙法向往已久,恳求道友指点传授。”
“贞明侯想学,说一句话便是了,不必如此厚礼。”鹭忘机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