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凝真手持守寂剑,疾驰高飞,一直来到与地肺山顶峰平齐的高空。
此时被梁韬拔举的地肺山顶峰,一众宫阙殿室化为金玉之质,寻常草木土石经受变炼,渣滓尽销,亦非凡间之物。
“梁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徐凝真每每想到宗门覆灭、丈夫殒逝,以及赵黍如今处境,心中对梁韬恨意便如燎原大火、无可止歇,守寂剑高举指天,无边无际的灾厄之气汇集剑锋,化作不可直视的刺目豪光。
一剑挥落,天光现痕,玉屑飞溅,地肺山顶峰微微倾侧,升举之势立时受阻。
徐凝真没有停顿,一剑过后又是一剑,地肺山顶峰好似一块玉料,受大匠凋琢,无数玉屑崩落飞洒,接引飞升的天光布满交错裂痕。
眼看再添一剑便要将地肺山顶峰打落凡尘,徐凝真不顾锋芒反噬之痛,正要再举神剑,却听到一阵钟磬声自顶峰传出,徐凝真被法力逼退数百丈,就见低眉垂目、神容澹漠的梁韬现身而出。
“受死!”徐凝真挥剑一扫,锋芒万丈、荡云决气,无物能阻。
可梁韬不见丝毫动作,没有施术抵御、未曾挪移躲闪,任由锋芒狂涛吞没身形。
豪光过后,梁韬仍旧屹立,只有丝缕发梢被剑光削去,其人未见半点伤损。
徐凝真见状一惊,她立刻想起张端景曾言――守寂剑锋芒无匹,却无法伤及内守虚寂、不生杀意之人。
眼下神剑锋芒扫过梁韬,却是不见分毫伤损,看来他已入虚灵不昧的天真境界,守寂剑已经杀不了他了。
不止如此,接引天光中的裂痕也在迅速弥合,倾泻破碎的地肺山顶峰渐渐还原如常,彷佛刚才勐攻全然不存。
同一时间,东胜都北郊,蓬玄湖中、瀛洲岛上,国主杨景羲独自一人坐在琅\神柯之下,双眸精光流转,神态庄严、气象超凡,轻轻捏碎了手中剑符。
倏然,东海剑意升、昆仑万锋鸣,鸿雪客挪移穿行,直接出现在地肺山东边天际,剑指抬起、举轻若重。
那是深修数甲子的嵯峨剑气,是久观东海潮起潮落、日升月沉的造化剑意,更是已臻仙道的高绝剑境,三者并合,剑指朝前递出。
天色乍然白亮,东海一剑正正刺入尚未弥合的天光裂痕,那是道基玄理与纲纪法度的不足之处,是梁韬得证大道所欠缺的最后一丝关窍。
一剑刺入,剑气伐洞天、剑意破道基、剑境乱纲纪,硬生生将梁韬从天真境界拖回凡尘面目。
与此同时,瀛洲岛方向有另一股天光垂照,分布于整个华胥国各地的坛场同受感应,原本汇集向地肺山的天地之气好似溃堤般疯狂流逝,转而汇集于瀛洲岛,再度引起大地震颤。
垂照地肺山的天光暗澹无迹,就连升举而起的地肺山顶峰也朝着地面陨落。
梁韬眉眼稍抬,脸上微露讶色,远处上景宗五人功行圆满,三光破晦直照而来,梁韬真灵尽显,再无半点防备。
徐凝真把握一瞬之间,神剑再挥,梁韬接下全数威力,仙身登时受创!
“不――!
”
感应到梁韬遭劫的赵黍,奋尽全身之力,冲破三人牵制,浑身裹挟火光,直扑上天,将飞陨而下梁韬接住。
此刻梁韬胸膛一道剑痕,从左肩延伸至右肋之下,仙灵清气化作点点光尘飘飞而出。梁韬仙身变炼已足,并非血肉之躯,按理来说就算受伤,外相也能恢复如常。
但是凝炼了灾厄之气的神剑锋芒遏阻了伤势愈合,加上鸿雪客、上景宗各方插手,合力打断了梁韬登坛飞升的过程,纲纪法度失衡,梁韬的仙功道基也一同崩坏,反噬之深,超乎想象。
“你们、你们――”赵黍狂怒失常,他身上受加持的法力也消散一空,复归往常。
此时南方天际几点飞芒闪烁,第三波戮神钉带着绝杀之势到来。
“阿黍小心!”
徐凝真惊呼一声,飞扑撞开赵黍,瞬息挥剑,奈何百脉刺痛、气力已竭,十二枚戮神钉大半命中她的身躯。
飞钉入体,立刻钻肉剜心,搅碎腑脏,再破体而出,大片碎烂血肉溅到赵黍脸上,徐凝真也顺势撞到赵黍怀里。
“阿黍、阿黍……”徐凝真气若游丝,神剑脱手掉落,靠在赵黍身边,用仅存的气力抬手抹去他脸上血泪:“阿黍,不哭、不哭……”
话声未尽,徐凝真双眸空洞,只留赵黍木然虚立半空。
“唉。”鸿雪客得见此景,重重一叹,眼见地肺山顶峰朝着地面迅速坠落,uu看书 他抬手虚引,使其速度大缓,平平稳稳复归原位,并未造成重大灾变。
“昔日恩情皆已偿还,今后鸿雪客与苍华天君,再无瓜葛。告辞!”鸿雪客朝瀛洲岛方向拱手高喝,随后化作一道剑光,奔赴东海而去。
“苍华天君?”含元子闻听此言,望着远方受天光垂照瀛洲岛,喃喃道:“难怪会放任梁韬重重布局,原来是打算在最后关头意图篡夺么?”
“掌门!梁韬气数将尽,是否要追杀到底?”夷真子盯着朝着地面跌落的赵黍,连忙问道。
“如今事态有变,不要再插手了。”含元子摇头说。
“可是瀛洲岛那边……”玄图公神色凝重:“看来当今的华胥国主并非凡人。”
“退。”含元子语气少有的严厉:“今番举动,只怕给上景宗带来无尽麻烦,就此收手吧。”
说完这话,上景宗五人朝西逃遁,不复得见。
……
张端景拾回守寂剑,回头望向抱着徐凝真尸体失声痛哭的赵黍,面无表情。
“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尚未殒命的梁韬浑身无力地靠在一块巨岩边上,如今他再无半点仙家风采,满头青丝渐转斑白,胸膛巨创不断有清气流泻而出。
张端景持剑遥指梁韬,先前锋芒毕露的守寂剑,此刻就像一条刚刚出炉冷却的铸铁,未经磨砺,粗糙难看。
“不立刻杀我,你害怕了?”梁韬瞧了张端景一眼,神色轻蔑,随后艰难扭头,望向远处埋首母亲尸体怀中的赵黍,心中不由得失落茫错。
“终究,还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