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刚易折,年少时吃点苦头,有时候并不是坏事。
江思邈问:“大学生活怎么样,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陈絮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给他削苹果,低着头,一本正经的答:“没有。”
他笑着揶揄她,“你可别为了我小叔那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啊。”
江思邈醒过来之后,父母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事情给他听。除了念着让他重新入学读书,是要他永远对谢尧亭感恩戴德。
谢尧亭的工作那么忙,还坚持定期抽时间过来看他,从未缺席任何一场他的病例专家研讨会,治疗方案调整的每个小细节他都了如指掌。他甚至特意回了一趟神农架老家,接了退隐已久的谢家老爷子过来,给江思邈施针,刺激**位,加速他的脑神经的复苏。
可以说,江思邈能醒过来,他功不可没。
但是,陈絮并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
在她的认知里,自她离开这里去山城之后,他们之间断了很久的联系。机缘巧合之下,谢尧亭去山城出差,促使他们重逢,之后也是她采取主动攻势,一路向前。
没办法,她是他,到低到尘埃里,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陈絮仿佛不愿多谈,转移话题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你办了延迟入学,手续应该也不繁琐,你会去清华读医学院吗?”
“不。我打算去美国。”
江思邈斩钉截铁的回答她,好像已经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
谢尧亭来接陈絮。医院门口不能停车,他在马路对面耐心等待。
寒风隐隐,夜色宁静而昏暗。
他的车子停在路灯下,远处的都市霓虹与万家灯火交汇,流光溢彩。驾驶位的车窗开着,他的左手胳膊衬衣袖口卷到肘处,支在车窗棱上,指间捏着一只半燃的烟卷,白雾氤氲缭绕,七分稳重三分疏狂。
他的侧脸轮廓半明半暗,皮肤像是上了釉的瓷器,有一种港片中朦胧的油画感。
沉静似海的,哀颓如秋日落叶的,她一定是被人下了蛊,他的每个样子她都喜欢。
陈絮沉迷其中,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谢尧亭察觉到她的目光,下车在垃圾桶顶上掐灭了烟卷,摆手示意她站在原地等他。他一步步穿过稀疏人流来到她身边。他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行李箱,然后牵住她的手过马路,边走边问:“见过邈邈了?”
“嗯,他的精神很好。我们聊了一会儿。”
说着,来到了车边,他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陈絮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低垂了眼睑,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垂在胸前的长发像是云锦绸缎的质感,在车顶灯的映照下泛着粼粼光泽。
长久以来,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此尘埃落定,她眉宇之间的神色都放松下来。
谢尧亭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她依旧漫不经心的用手指缠着头发玩,心不在焉的实在可。他无奈轻叹,俯身过来,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她像是躺在阳光下发呆被突然吓到的猫咪,瞬间开启防御状态,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下身体,脊背紧紧抵在椅背上。
谢尧亭觉得好笑,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头发,“注意安全,我们要出发了。”
陈絮扭扭捏捏的说,“……我还是住酒店吧。”
谢尧亭一怔,又把档位恢复成驻车状态,低声问:“怎么了?”
陈絮低了低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如果因为我,让你的家人不开心,不好了。”
他的手掌抚了下她的侧脸,“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可以不见他们。”
陈絮默不作声。
谢尧亭低低叹了一口气,“小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陈絮被他这质朴平淡的一句话触动,几乎立刻想要把胸腔里那颗心剖出来献给他,告诉他她的相思之情丝毫不逊于他。
她侧过身体,朝露般纯澈的目光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我也很想你。”
谢尧亭低下头,凑近她。
他们的额头相抵,视线此失去焦距,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唇,再慢慢辗转深入,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她在病房中削好的苹果江思邈也不能吃,大半都进了她的腹中。
烟草的清苦味与水果的香甜味交融,碰撞出一首缠绵悱恻的之乐。
不知今夕何夕。惟愿此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