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元德音的猜测,完全准确。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父亲与姑姑都不喜欢二小姐。本郡主也好奇了,你为何会喜欢自己的妹妹……这一路来,虽然你做了糊涂事,但是本郡主也识你是一个清醒人,不会做出违背人伦之事……”
“所以本郡主大胆猜测,你们其中,有人并非是陈家的孩子吧。二小姐和三小姐长得相似,故而二小姐不是陈家人所生有点牵强,莫非,你才不是陈家的孩子?”
说完,元德音继续盯着陈羽镜,等着他的回答。
听着元德音的猜测,陈羽镜心中苦涩。
他们的这点家事,竟被外人给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位小郡主,倒是有一颗玲珑剔透之心啊。
“郡主您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是陈家的亲生儿子。当年,父亲与母亲怀孕多年,都未曾生下孩子,故而他们就把我抱来养着……”
陈羽镜苦笑一声,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后来,母亲怀孕,他们想把我给送回去。却不曾想,母亲生下的竟是个女儿。父亲‘后继有人’的念想,又落空了。而且母亲的身体还落了疾,大夫说很难再有孩子了,所以迫不得已,父亲又把我给留下。”
等等。
他刚才是说,生下一个女儿,他母亲便不能生养了。
可是,陈家明明有两个女儿的。
莫非……
“二小姐也不是亲生的?”元德音语气犀利地问道。
“嗯,思思生下来的时候,身体极其不好,有人说,是陈家这么些年来,得罪的小人太多了,大家把罪孽都落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正好那个时候,母亲的妹妹难产,生下一个女儿便撒手人寰……母亲便把那个孩子给抱来养。”
陈羽镜苦笑着说道。
“那个孩子,便是二小姐对吧。原来她们各自的母亲是同为姐妹,怪不得长得有些相似。可是,按照你这个说法,明明是陈思思出生在先,为何她却成为了三小姐呢?”元德音面色严肃。
“那是因为,父亲觉得,既是抱养的孩子,还不是儿子,便不必疼惜。故而就把她对外声称是二小姐,好替自己的妹妹挡住不详之气运。”
陈羽镜低下头来,语气更是悲切。
心儿,自幼到大,真的过得很苦。
“原本父亲他们对心儿还未曾有多大的敌意,直到有一次,母亲带着心儿去寺庙上香,结果回来的路上,遇上暴雨,马车从山上滚下来,母妃受伤严重,躺在床上半个月便过世了。为此,父亲便觉得心儿是个煞星。”
陈羽镜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依心,声音已经哽咽了。
“二小姐当年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何能怪她?”元德音冷哼道。
把一切的错丢推到一个小孩子的身上,陈平这个做法,还真是让她不敢苟同。
“对啊,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但是父亲与姑姑都看不明白。这些年来,他们对心儿冷漠至极,但是心儿都忍下来了,还默默孝顺他们。”
陈羽镜捧着陈依心的手,眼泪不禁流下来。
“婢女说,你姑姑给你介绍了她的闺中好友做夫人,你不愿意,故而她恼了你,还把气撒在二小姐的身上。其实,那只是外人误会了,那并不是什么闺中好友,那个人其实是三小姐对吧。他们都希望你娶三小姐?”
元德音继续开口,语气笃定无比。
“没错,”陈羽镜深呼吸一口气,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了,“虽然他们疼爱我,但我总归是个外人,若是真正成为陈家人,唯有娶了思思,才能给陈家延续香火……”
“可是,我心仪的人是心儿。那一夜,我在父亲与姑姑的屋前跪了一夜,也未能让他们回心转意。反而让他们更加憎恨心儿。为了压下家丑,他们便对外声称是我不愿意娶姑姑选中的人。”
竟是如此。
元德音微微叹了一口气。
被大家族抱养,其实陈羽镜的处境便是如履薄冰。
“有一件事本郡主想不明白,若是你父亲与姑姑不喜欢二小姐,不想让她与你在一起,把她给谴出府便是了。为何还让她留在府中,莫不是因为给三小姐挡的灾还不够?”
元德音的话说着说着,也多了几分冷意。
陈羽镜则是苦笑着摇头。
“郡主,其实那只是其中一个缘由罢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武林盟主看中了心儿,父亲想把心儿给嫁过去。”
果真是这样!
其实方才在陈舒的那番话之中,元德音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了。
但是听到陈羽镜把真相给说出来,她心中还是气愤不已。
那武林盟主已经是个近四十岁的人了,他们竟要把陈依心嫁给他。
为了抱住陈家,陈平对于这个非自己亲生的,又不能给家族延续香火的养女,简直是丧心病狂。
……
推开房门,陈平对上元德音冷冰冰的眼神,他的心狠狠一颤,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赶紧把眼神给收回来,然后走到了陈羽镜的身后。
他皱着眉,然后叹着气说:“镜儿,人已经死了,悲伤也无用。早点安葬,早点入土为安。为父已经让道士在家族陵园之中找到一个好位置,在天亮之前,尽快把心儿给埋了吧。”
“父亲,您为何……”
陈羽镜瞪大一双眼睛,他心中的情绪无法言明。
他一是震惊对心儿成见如此大的父亲,竟同意让心儿入葬陵园。
二是震惊,父亲为何要这么着急?
在天亮之前就要埋葬好心儿。
心儿这一生,是不是过得太悲凉了一点,就连死,都要偷偷摸摸埋葬。
“镜儿,你也知道你妹妹的身份。她本就不够资格入我们家的陵园,若不是因为她给我挡了一刀,她……”
陈平语气严厉,他还想继续说这件事,但是察觉元德音就在这里,他只好压低声音,想尽快说服陈羽镜。
“陈家还有那么多旁系,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给心儿风光下葬到陵园,他们该如何大闹。镜儿,你若是再胡闹,只怕心儿连一块坟地都没有。”
听着陈平严厉的话,陈羽镜沉默了。
他好像被说动了……
因为,他真的不想心儿死了,都没有一个安身之处。
……
距离到陵园还有一个时辰。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一副棺材和陈羽镜跪在那里。
元德音和君彧走进来,就见到了陈羽镜穿着一身白衣,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烧纸。
因为陈平说要低调进行,不准哭上丧,不准其他人来烧香烧纸。
唯有陈羽镜一个人,孤零零的送陈依心。
“陈大公子,节哀。”
元德音从九皇叔的身上接过了一坛酒,倒在地上的酒杯上,她还不忘记安慰陈羽镜一声。
“谢谢。”陈羽镜嗓子已经疼到变声了,但是他还是张口和元德音道谢了。
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也未有郡主和摄政王能来送心儿一程了。
“大少爷可曾想过,二小姐未必想进陈家陵园。”元德音接过了陈羽镜手里的纸,放进了火盆里。
“郡主,您的意思是……”
“虽未与二小姐真正相识过,但是从紫兰的口中,本郡主知道,她是一个喜欢自由的女子。若不是因为养育之恩与你在陈家,她未必会留在这里。”
元德音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
她方才去见紫兰。
那小丫头说了,其实知晓家主要把二小姐嫁给武林盟主的时候,她就与二小姐计谋逃离陈家。
但是每到最后关头,二小姐都犹豫了。
“郡主,您的意思是……”
“方才,本郡主见到你跟随你父亲入书房,虽然本郡主不知道你们具体谈论了什么。但是本郡主想说,若是二小姐还在世的话,她是万万不希望,你还会因为她做出任何妥协。”
元德音没有抬头,只是平静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但是陈羽镜落寞地沉下来来。
他的确,与父亲达成了协议。
父亲允许心儿上族谱,唯一的要求便是——
他娶思思。
他也同意了。
“我明白了。”
想到什么,他的拳头狠狠握起来,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坚定地朝着自己父亲的书房跑去。
郡主说得没错,心儿这些年来委曲求全便是不想他为难。
现在,他不能让心儿失望。
哪怕他不能娶心儿,他也不能娶别人为妻。
陈羽镜走了,灵堂里,也便剩下元德音和君彧了。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灵堂里烛光摇曳,门也被“砰”的一声合了起来。
背对着棺材,看着合上的门,元德音冷笑一声。
“二小姐在棺材里躺了这么久,可是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