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心中浮现起那双丹青二色的眼睛,喃喃道:“天生有神通的异类是妖魔,那,那天生有神通的人,岂非人中之妖,妖人,人妖?”
一声干咳。
红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李蝉已走出主屋,脚边跟着戴烛。
“说什么呢?”李蝉面色古怪。
红药以为李蝉怪自己背后议论他的是非,连忙说:“阿郎不要误会,我只是……”
李蝉瞄了一眼徐达和众小妖,摆手道:“不必跟着叫阿郎,是它们非要分个主次,你还照之前的,叫李郎就好。”
大庸的阿郎是对男主人的称呼,红药顿了一下,想到扫晴娘唤李蝉作少郎,少郎却是少主人的称呼,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看到红药的目光,扫晴娘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要解释,徐达抢道:“阿郎可是扫晴娘娘一手带大的,扫晴娘娘是大妖,就算大摇大摆上街也不怕被修行者识破,平日阿郎不便时,都是扫晴娘娘代他出面,和人打交道。”
扫晴娘看起来正值桃李年华,但红药自己也是二十余年没变过模样,便不觉得奇怪,只是听说扫晴娘不惧修行者,便敬畏地说:“日后还托扫晴娘娘多多照拂红药。”
“叫我姐姐好了。”扫晴娘微微一笑,见锅中水开了,走到墙边。一个陶罐精连忙让开,扫晴娘从陶罐后边提起装面粉的麻袋。
谯楼的鼓声隐隐传来。
李蝉看了一眼天色,已到了寅初。前番在画境中耗神极大,又与李昭玄激烈搏杀了一番,精神已十分困顿。不过肚子饿得发昏,他低头看了一眼捋起袖子的手笔上的淤紫伤痕,对红药招了招手。
“地方窄,给厨房腾点空。”
宋无忌在灶里控制火势,徐达在一旁对锅碗瓢盆众小妖指手画脚,扫晴娘已揉起面来。红药本来对扫晴娘心生敬畏,见这景象,却只觉得亲近,只是李蝉叫她出去,不能过去帮忙。
两个夜叉鬼头飞舞着将扫帚精等妖怪迫开,李蝉走到天井中央,调整呼吸,运转血气,手臂先是涨出血色,血色一消,淤紫色便淡了一分。红药怕打扰李蝉疗伤,在一旁不敢出声,李蝉却很轻松地喊了一声。
“红药。”
“阿郎?”
李蝉顿了一下,没有扭转红药的称呼,望着天井框出的一方青空,黯淡的晓色里还依稀有几颗残星。
“你吃了濮水府君的妖身,得了它的神通,也沾了它的妖念。异类相杀,是天道之常,你当时又心怀怨恨,所以,害了六条人命……”李蝉说,“但不论原因如何,这六人死在你手上,你要做人,就不能忘了这件事,反而要记在心里。缓过这一阵,跟我去作些补偿。”
红药点头,嗯了一声。
李蝉转过头看她一眼,松了口气。
“阿郎是怕我有心结,我的确有心结。”红药说,“但正因为阿郎有这心,才会救我。”
“我只是借此机会脱身罢了,也省得李昭玄追究。”李蝉摇头,“你不必感激我。”
“我怎么想,那是我的事儿。”红药轻轻笑了,“阿郎,我有件事要问问你。”
“什么?”
“刚听徐达说,阿郎是天人化生,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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