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圊也就是打扫茅厕,萧灵素想到这职务,顿感不适,但还是说:“不错,我起先觉得是监院大发慈悲,才罚得这么轻,后来却想明白了。大青莲上刻了那么些神通法门,被天下多少人觊觎,我一个扫莲人,平时不过就打扫、点油灯、偶尔巡视莲瓣机关转动,干些无关紧要的事。看守那些神通法门的责任,却不是我担得起的。”
“有理。”李蝉点头,“你想说石君?”
青雀宫里有“三君”,被青雀宫人称为“浮玉三君,二雀一石”。指的是山门处两只报君青雀,与大青莲下的石君。那位石君据说是顽石所化,已独居浮玉山顶千年之久,比起那时常到处乱飞的二雀,石君要神秘得多。青雀宫弟子只在去山顶时,才偶能见到石君的踪影。
萧灵素道:“对了,就是石君。每岁立秋,第五斋日,监院都领着青雀宫上下弟子上大青莲,清净斋戒。去岁立秋前三日,我在山顶扫莲,见到监院亲自过来大青莲下,为斋戒的事,知会石君。你想,便连监院那等人物,要带人去大青莲下,都要提前知会石君。那时你一介凡人,半夜阑入大青莲中,岂能瞒得过石君?我想你偷学神通的那一夜,多半是石君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至于我为什么被罚得那么轻,想必也是这个原因。既然是石君默许的,监院也没道理重罚我,你说是不是?”
李蝉挑眉,“以前还没看出来,你心思这么缜密。难不成凡人一旦种道,脑子也能开窍?”
“就为这事,我琢磨好几个月了。”萧灵素低声道,“浮玉三君对你,与对其他人不一样。”
李蝉道:“我从关外过来的,自然跟非人之类接触得多一些。”
萧灵素对这回答不大满意,但也想不到其他解释,回头继续划船。
乌篷船渐渐绕向玄都城东,大半个时辰过去,便能遥遥望见滺水畔的石砌码头,码头附近建有一座龙王庙,庙旁有府兵、灵官把守。一条青石大道,自此东延六里,通向浮玉山脚城隍庙。再往上,就是青雀宫。
萧灵素回望玄都城,玄都东城墙已成一道黑线,他说道:“近来青雀宫中有令,青雀宫人,不得插手玄都的纷争。”
李蝉这才知道,如今玄都局势纷乱,原来青雀宫并未参与进去,只是隔岸观火,明哲保身。
萧灵素回头望过来,认真问道:“你究竟为什么杀希夷山的人?”
李蝉靠着舱壁,想到尸陀林里的聂尔,想到妙音鸟喙贯穿脖颈的顾九娘,想到夜雨里练剑的聂空空,他说道:“没什么复杂的原因,若是你出了事,我也帮你报仇。”
“这我就放心了。”萧灵素一笑,看清越来越近的码头,忽然眼神一凝,低声道:“我走时,这边可没这么多人。”
李蝉出舱一看,石砌码头旁聚了十余艘行船,码头旁的茶棚货栈里也坐了不少人。
“西都府的官差来不了这么快。”李蝉握住霜白色小剑,“既然青雀宫有禁令,你不要插手,下船后,你先离开。若真是冲我来的,我自己解决。”
萧灵素皱眉望向青雀宫。若他只是把李蝉送出玄都,监院王离阳知道了,最多罚他面壁。但他若以青雀宫人的身份,卷入玄都纷争,以监院那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怕有逐出师门的风险。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