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蝉近来在兰台读了许多文章,写起来也有颇多参照,半个时辰过去,便洋洋洒洒落笔千言。他放下笔浏览一遍,思量着只需稍加润色,就能誊写出来。扭头一看,第二支香才烧去了十之二三,便松了口气,稍作歇息。那水精山摆在贡院里,他已看了不下百次,但此时心弦稍松,才真的有了欣赏奇物的心情。
他瞧着那山体的水精,余光又瞥到不远处那一口井,忽然心中一动,视线又掠过贡院的青瓦和地砖,此三者皆为石质,水精被供在王室中,日日有宫人拂拭使之不染尘埃,青瓦则常受风霜雨雪,石砖更要遭人践踏。
此间诸生衣冠烨然,亦如宫中水精,能安坐此院中受万众瞩目。院外有万千百姓聚集,光宅坊里的妖怪们则只能藏头露尾,不得外出。此三者命运判若云泥,其本质究竟有何异?
李蝉一时出神,不觉陷入沉思,偶尔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两句文字。似乎没过多久,耳边听到一道轻轻的铜铃声,才猛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鼎中第二支香已燃尽了。
时间已不宽裕,此时誊写文章倒还来得及,李蝉却露出犹豫的神色。他握笔的指节崩得有些紧,显然正在挣扎。沉吟片刻,索性将那篇写好的文稿攥成纸团,不再看一眼,提笔直接在纸上写起了新的文章。
不多时,第三支香燃尽,陈玉斋一挥袖,桌上的试卷又一张张离桌,雪片般的飞向鸣鹤楼下。李蝉望着自己的试卷,松了一口气,又不禁有些紧张。
方才心中灵犀一现,忽有所感,但时间紧迫,已无暇抉择。本已写成了一篇不错的文章,只差润色誊写上去,若要再写一篇,可就没了润色斟酌的时间了。但心中有感,索性破釜沉舟,毁了前一篇文章。香尽之前,又写了近七百字,自以为义理畅通,不落俗套。这时候卷子离手,才发觉自己莽撞了。又忍不住忐忑起来,这文章自己写得还算满意,在考官眼里却恐怕有离题之嫌,不知结果会如何。
不过他也无暇再忐忑下去,考官批阅杂文并不像批阅帖经那样简单。陈玉斋收了试卷,便令人存入了鸣鹤楼内。第二场杂文过后,诸考生只歇息了片刻,便又有官差送上卷子。此时已过午时,春阳高挂,却颇为寒冷。众考生纷纷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当,热了些吃食。
待到第三场考试开始,李蝉收拾心情,坐到桌边打开试卷。试卷有三道经策,两道时务策。大庸国时务策,问的是军事、田土、藩镇等时政。而乾元学宫不治政事,这两道时务策也无关军田,问的都是两教及神鬼之事。这便是春试的第三场,策问了。
当了一阵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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