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大陆.........”

乍然闻言，那白衣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嘴角微微一翘，似是勾勒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意，旋即，抬手，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壶口宽大，酒都从旁边洒落出来，沾湿了他的那洁白的衣衫，他却犹自恍若未觉般，仍自吞咽着酒水，他的眼神也似变得迷离了，透着浓浓的醉意，颤颤的放下酒壶，口中呢喃道：“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地名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以后，竟然会从一个异界少年人的口中再度听到，过去的虽然不尽美好，但尹青山，还是要谢谢你。”

“尹青山？”

闻言，程飞不由得为之一皱眉头，他自邪九重、木灵那里得到了不少神武大陆绝世强者的名号，但是，却从未听闻过尹青山，一如他对那个陌生的世界一样，眼前之人，也是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陌生人。

“喝一杯吗？”

尹青山身子在震颤着，他的手在发抖，让人忍不住的在想，这样的一双手，究竟还能不能拿得动刀剑，还能不能对敌杀人？

“我不喝酒。”

程飞兀自努力默运造化天功，提转体内的玄黄神力，绵绵奔涌，通达四肢百骸，一股无形无质的庞然气势，由外而内，被他聚拢收敛，他在将自己的战力提升，即便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醉鬼，甚至，他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威胁，但是，在这样的地点，出现这样一个人，就不得不让他报之以百倍的小心。

“明明身上有酒味，却说自己不喝酒，你也是个不爽快的人，呵呵........少年人啊，你不懂，酒可是个好东西，我这半生，都靠它在撑着...........”

尹青山说着，又接连着灌了几大口酒水，他几乎都快要记不清了，多少个薄雾中的黄昏，他就那样默默地立在这片冰雪尘封的梅林之中，遥望那近在咫尺却恍若隔世的爱恋，更记不清楚，多少个寒风中的子夜，他静静地坐在一灯如豆的窗前，独酌穿肠烧喉的苦酒来消耗自己的韶华。

太久了，已经过去了太久，能有一万年吗？或许已经不止了吧？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走到自己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他甚至都已经开始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与她相恋，后来，他却自私的抛下她们母子，直到二十年后，换来的是他儿子最无情的复仇之剑，他才知道，自己铸下了一生都无法被原谅的大错。

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他本以为，自己豁出性命的救赎，能够得到他们母子的原谅，可惜，大错已经铸成，伤害无法挽回，他没有死成，却也只能独孤一人，浪迹天涯，追寻着他的儿子曾经留下的印记，来到这个世界。

“哈！”

看着尹青山似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迷惘，程飞当即一声冷笑，口中漠然出声到：“我看不见的吧，多少人，都是因为这杯中之物而醉，最后落得个醉生梦死的结果，就算我辈修行者，若是不能把持自我，终归也是难逃一死的命运。”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为之一怔，脑海之中，竟似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通过青色龙鳞在时空异境中看到的那条神龙尸体。

何止是修行者？就算强如那样堪称永恒不朽的神龙，终究也无法摆脱死亡的宿命，曾经的无敌，盖世的风华，都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下，成了粒粒黄沙，随风一吹，在指缝间消失，怎么也把握不住。

“呵呵..........少年人，或许你说的不错，可惜，在我看来，却终究是大错特错.........”

口中话语萧索，颤抖着的手，缓缓地自怀中，摸出了一柄半尺来长的短剑，这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似变了，变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他与之前，是不是同一个人。

孑然一身，是情非得已的选择，就算是形单影只也无怨无悔，寂寞困顿，是心甘情愿的付出，哪怕心碎神伤也处之泰然，虽饱受命运的折磨也不会选择愤世嫉俗，打击与创痛反而让他更坚定，在逆境之中寻找向前的道路。

看着那森然的锋芒，刹那之间，便是给了人一种摄心夺魄的错觉，这是一种让人心都忍不住为之沉醉的感觉，但是，却又让人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发自灵魂深处颤栗，这是源自于死亡的威胁，是每一个武者最敏锐的也是最恐惧的，修为越高的人，这种敏锐与恐惧，也就越发的明显，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也就越怕死呢？

说真的，程飞真的不知道，因为，当他看到恍如醉鬼一般的尹青山拿出那一柄不过尺许来长的短剑的时候，瞬间，便即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威胁感，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威胁感，仿佛，下一秒，自己就即将踏入死亡的世界。

“好剑！”

他张口出声，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大，留下来的脚印却越来越淡了，显然，这个时候，他身体内外的一切，都已经渐渐地达到了巅峰，他的神识、神元、神力，都将和他的剑融而为一，他的剑，自然而然，也就不再是那无知的钢铁，而有了灵性，到那时，他的一剑刺出，必将是无坚不摧、势不可挡的一剑！

“也许是吧，”

尹青山淡然出声，他并没有告诉程飞，这只不过是当年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为了进山打猎，花了二两银子从黑石山城里面的一个铁匠铺里打的一把短剑，虽然他保护的很好，但随着岁月侵蚀，早已没了锋锐，只是一柄残旧的短剑而已。

仰头喝了口酒，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但程飞却是已经感觉到了，尹青山的精神意志，已经进入了虚空之中，浑然忘我。他呆愣了半响，终于顶不住这股压力的抑制，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动手了。”

尹青山道：“你既然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便该知道，我虽然不愿意妄开杀戒，但终究还是神武大陆之人，这场兽潮，背后之人与我有大关联，所以..........”的确，他与暗中驱使异兽入侵这个世界的人其实并不好，但彼此间的牵扯，让他无法真正的置身事外。

“废话！”

程飞当即回之一声冷笑：“说什么不愿意，不过都只是你假慈悲的借口，这是我们的世界，怎能任由异兽肆虐？”

“可.............你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