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夏含清先前的注意力不集中,没意识到夏含煜已经到了。现在听到敲门声,立马就明白,敲门的人是哥哥夏含煜。
忙不迭地站起来,夏含清跑去给夏含煜开门。
沙发上,在听到夏含清说出“哥哥”两个字时,景建中的身体便忽然变得僵硬。
当初一个疏忽,儿子便消失在眼前,最后,收到的只有死讯。
无情火海,尸骨无存。
儿子没了,妻子也因此疯魔。
峰回路转,他知道儿子没有死,而且,过的还不错。学习成绩优异,在全中国最好的清华大学读书,长得好,一看就是景家的孩子,与他一脉相承。
真好,真好……
可是……
他的妻,他那为了儿子一念疯魔的妻,却顽疾缠身,再也没有痊愈的可能!
人说冷心伤情,曾经有那么一刻,他居然怨过儿子。
这种怨恨存在的极其短暂,而且很快就被愧疚替代,但他无法否认,那一刻,真的存在过。
时间是双温柔手,它会抚慰许多伤痛,但时间却也最无情,十几年啊!一晃十几年,他的人生从十几年前已经改变了轨迹,而今,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做一位父亲,又该怎样与儿子相处!
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夏含煜,心情同样复杂。
幼时被放弃的印象太深刻,他一度怨恨这世界,怨恨那些无情翻脸的亲人,那些藏在心底的怨念,被时间化作尖刀,每想起一次,就会割伤自己,日积月累。
等到后来,明白一切都是误会,却已经太晚,太晚!
万幸那一年,他遇见了夏含清。
稚嫩幼童,纯真心性,融化他心底坚冰,拆除他所有心防。而后,他将夏景之、赵红袖认作父母,在那时,他已经认定,夏景之与赵红袖是他在世间唯一一对父母!
十几年过去,阴差阳错,他知道了当年真相。
景家亦如此。
景家没有逼他做出选择,没有做任何可能让他不满的事情。
如此,反而让他心底慢慢生出一丝羁绊。
冷星辉将竹篮放在桌上,打开上头的罩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纯白的瓷碗,瓷碗并没有放盖子,此时一取出来便能看见里头挤得满满的一堆小家伙。这些可爱的小馄饨皮薄馅儿足,每一个都像是透明的一样,碗里还有白瓷的勺子,月神直接取了用。
舀起一个馄饨送到嘴边,鼻尖闻见的香气愈发浓郁,张开嘴咬开馄饨,鲜美的馅料比炔月楼里头吃到的更加可口。
将馄饨咬了几下咽下去,月神迫不及待地舀起下一个馄饨继续往嘴里送。
屋里仅有一张椅子,冷星辉就站在月神身边看着他吃。
碗里的馄饨少了几个后,汤里的东西就看的明显了许多。西岭临海,这碗里头薄薄的、口感特殊的青紫色菜叶子就是从海里捞上来的,碗里有看上去非常小的葱花,这是西岭独有的一种小葱,非常细。汤里还有一种绿色的碎菜和粉色的虾仁。单单是这汤料,就能看得出功夫。
月神吃着馄饨,间或喝几口汤,心满意足。这时,屋里却闯进来一个人。
“混小子,你在干什么?”
月神一个馄饨刚刚送进嘴里,此时抬头就看到忘前尘正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将嘴里的馄饨吃下肚,才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忘前尘指着桌上香气四溢的馄饨:“谁让你吃这个东西的?你压根不能吃这东西你知不知道?”
“师父,只是一碗馄饨而已……”冷星辉忍不住替月神辩解,却被忘前尘指着骂:“哼,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是你弄来的吧?你这不懂事的玩意儿,一天天医书都白背了吗?这香芫和点葱有什么效用,你忘了?这馅儿里加了米豆,你不知道?这虾仁儿……”
忘前尘巴拉巴拉冒出一大串儿教训人的话,冷星辉默默地挨训,不时还要回应师父几句:“是,徒儿知错。”
说了一大通,忘前尘口都有些干了,他端起月神面前的碗,直接咕嘟咕嘟把汤给喝了,原本碗里剩下的几个馄饨也没能幸免,都被他吃了下去。
月神听见忘前尘先头说的话,知道又是他需得百般忌口的老一套,只听了记下,想着下次不再犯。毕竟,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好端端地活下去。可是,看见忘前尘居然在说完之后做出这种事,他心里想法又不一样了。
“老东西,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这东西被你说的比毒药还可怕,你倒是吃的欢!”
忘前尘理直气壮:“我身体好得很,可不像某些混账东西,半死不活,需得我老人家替他续命。”
“需要续命”的混账东西无奈之下忍了这口气。
之后的日子,月神再没有机会享受口舌之欲,西岭千秋得了忘前尘吩咐,不许月神乱吃东西,而冷星辉被忘前尘教训一通后,也不敢再乱来。
月神不是不懂事的人,他想要续命,想要活下去,所以,这些事情他都能忍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上天也没打算放过他。
当众人的衣衫越来越薄,月神穿的却越来越后,日子一天天变热,月神的心却一天天变冷。
尽管忘前尘一直在努力为他续命,他的情况也难以逆转地一天天变差,而碧玉长蛇一直没有消息,也让众人始终不能开颜。
终于,当初忘前尘定下的三月之期结束了。
月神在第一次听到三月之期的时候,就曾经矛盾过,这三个月究竟是长还是短。而今,三个月过去,他还没死,可是,却也活不下去了。
碧玉长蛇到底没有出现,他终究没得救。
原来,那些忽然出现的所谓希望,只是为了让人,再次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