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崽则是在儿童休息区等,前面有一个台子,坐着专门看护小孩人。旁边有很多小孩在玩滑滑梯,又闹又笑,吵极了。
不过绵绵对那东西可没兴趣,她以前天天在天上飞,哪里看得上一个滑滑梯。
小龙崽背着妈妈给买恐龙小书包,一遍又一遍数着里面六块金条。
“一,二,三......六~”
——这就是她现在所有财宝了。
可是比起当初,足够给小公主建一座黄金城堡金子,这些真真是少得可怜。
绵绵耷拉了脑袋,叹了口气。她今天也戴着那顶小黄帽,落寞小脸如同一朵枯了小向日葵。
——攒金子路还真是遥远。
突然,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落寞神色一扫而空,小龙崽猛地站起身,望向某个方向。
【——是小公主!】
而且不远。
小龙崽心脏顿时“砰砰砰——”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不过,这样直接跑掉好像不太好。今天早上刚刚答应了臭爸爸要听话,不然以后就没有金条了。
“唔......”
小龙崽愁得小脸皱巴巴,像一只包子。
诶!
她敲了一下手心,头上亮起一个“布灵灵”小灯泡来
跟臭爸爸说一声不就好了?!
说干就干,绵绵起身要跑去咨询室找臭爸爸,却半路被看护员拦了下来。
“小朋友,现在还不能见爸爸妈妈哦,他们在里面和医生说话呢。”
“可是......可是我有事呀。”
小公主印记就像是一座灯塔,一闪一闪,喊着绵绵过去呢。
看护员摸摸她头,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绵绵摇摇头。可是她说了半天,对方也只说再等等爸爸就出来了。于是小龙崽便把目光落到了旁边绘画区。
——那就给臭爸爸留个小纸条好了。
绵绵跑过去,拿起画笔就开始留。她当然不会写字,但是可以画画嘛。
先画一个龙崽,再画一个漂亮小公主,然后龙崽尾巴要去勾住小公主手手。
意思是——
绵绵去找小公主玩啦!
她哼哧哼哧快速画完,又在角落里画了个凶巴巴黑西装男人,意思是留给臭爸爸。
一切大功告成,绵绵准备把这幅画交到了看护员那里。可她还没开口,旁边滑滑梯上似乎有几个小朋友们起了争执,顿时大哭了起来。引得看护员立刻过去查看情况。
绵绵歪歪头,只能把留言放在桌上。
她看了看书包里小金条,又数了一遍,然后仔仔细细拉上,背在胸口。一溜烟儿地就窜下楼,往小公主方向跑去。
虽然现在金子不多,但是有和没有还是有差距,至少绵绵得告诉小公主一声,她没有忘记,也没有放弃他们当时约定,只是需要小公主再等等,等她攒够了金子,就来把他抢回家。
绵绵跑得很快,甚至已经超出了一个四岁孩子应该有速度,她感受到自己逐渐适应了这具脆弱人类幼崽身体,已经不再像当时睁开眼时那般虚弱。
“呼......呼......”
七弯八拐,四周景色不再是美丽精致高楼大厦,而是低矮老旧居民房,许多墙上还涂着“拆”字,红色油漆流下来,像极了血。
绵绵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小公主位置。
很近很近了。
只是这里小巷子众多,她绕了好久都没找到人。然而此时,绵绵突然听到了隔壁传来了一阵笑声。
是那种,嘲讽,轻蔑,甚至侮辱轻笑。
“哟,不是跟你那个有钱人爹走了,当豪门少爷吗?怎么还回来我们这贫民区啊?”
旁边小巷中,几个小混混把沈谬堵在了角落,他们都是住在这里,而当初,年幼沈谬和母亲就是租住在这片老旧小区里。
双方自然都是互相认识。
几个小混混看起来都十七八岁模样,一身流里流气打扮,兜里还揣着烟。他们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一身整洁干净少年,不断推搡着他,
“什么豪门少爷,他一个私生野种也配当少爷,怕是被人家赶出来了吧。”
“赶出来?赶出来能穿这么好名牌衣服?”
一个染了红毛青年蛮力抓住沈谬衣襟,粗暴地扯过来,看了看上面英文标识——是一个很贵牌子。
“啧啧啧,看看,都看看,这牌子衣服可是好几千呢。看来他那有钱人爹对他还真是好。”
听说仅仅一件外套就几千块,旁边一身破洞牛仔小混混又是嫉妒又是愤恨,
“听说你都在私立高中念高一了啊,哟,那儿学费可不低。”
他一把扯下少年书包,把里面干净整洁书本,文具哗啦啦地倒在地上,
他们翻出了沈谬书包里零钱,数了数,也就百十来块。
“啧,就这么点儿。”
领头红毛面色难堪,一下把沈谬推到墙上,老旧水泥墙因为潮湿生了青苔,少年踩滑了,没站稳,摔在地上。
砰——
漂亮金发立刻染了泥。
这副狼狈模样顿时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他们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少年凄惨,露出快意神色,
“还真是有钱人家少爷,娇气得很,到我们这贫民窟怎么连站也站不稳了?”
有人去翻沈谬衣兜,却只摸到了一支笔。旁边破洞牛仔从课本里翻出一张纸,那是一份满分高一英语试题卷
沈谬跳过级,十三岁高一生。
“嗬哟!还是学霸啊。”
看见上面密密麻麻英文,旁边几个人顿时哄笑起来,
“什么学霸,看他那黄了吧唧头发,会几句鸟语有什么稀奇。”
“......”
沈谬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安静到了一种死寂地步。他撑着支起身子,蜷缩在角落里。不答话,也不反抗。
助听器还没修好,反正也听不见,等到这群人骂累了,他便能收拾东西走了。若是反抗,或许还会被打一顿,纠缠不休。
少年低垂着眼眸,漂亮蓝瞳蒙了一层暗影,过分平静表情,就好像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说话!怎么跟个死人似?”
红毛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旁边人倒是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把抓起少年头发,在他侧耳瞧了瞧,
“咦,老大,这小子今天好像没戴他铁耳朵。”
原来沈谬小时候戴助听器,旧小区里孩子们没见过,就取了个绰号,天天叫那东西是铁耳朵。
头皮被扯得生疼,沈谬忍不住皱起眉。
“哦......原来又成了个聋子,真晦气。”
似乎是觉得无趣,几个小混混总算有了放过他打算。
“妈,我们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巷子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孩声音。
“小公主?!”
几个人回头一看,还没看清,那小孩就急急跑过来,撞开他们冲到沈谬怀里。
其中几个小混混被撞得后退几步,
“卧槽,哪儿来小孩儿,力气真大。”
绵绵找了半天才找到路绕过来,一转进巷子就看见小公主蜷缩在角落,身上脏兮兮,浑身都笼罩这一股极端负面情绪。
“小公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又生病了吗?”
小龙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少年这副如似水一般冰冷凄惨模样,她感觉胸口闷得可怕。
绵绵立刻摸了摸少年额头,发现体温并不高之后总算微微放下了一点心。接着,又从书包里翻出用妈妈给小手帕,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擦少年脏污脸。
啪!
沈谬猛地攥住她手腕,原本死寂蓝眸泛起波澜,他看着眼前熟悉小脸,以及那顶熟悉小黄帽,
少年怔愣了好半天,才缓缓出声,
“江......绵绵?”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谬还来得及问她,视野中忽然出现一双镶满铆钉帆布鞋,
“哟,你小子什么时候还有了个妹妹啊?长真是可爱。”
那一群人又围了过来,甚至其中一个,还想伸手去抓绵绵。
沈谬立刻神色一冷,条件反射把小孩拉到身后。
江淮生自打小女儿出生开始就富养着,吃穿住玩,自然都是顶配。卓晚舟虽然不太赞同溺爱孩子,可每每看到可爱东西,给女儿花起钱来也是半点不心疼。
就说绵绵背着那个恐龙书包,还是全球限量款,几万块都不止。更别提,她拉开书包找小手帕时候,有人看见了里面金条。
“老大,那小孩书包里好像有金条。”
其中一个眼尖,在绵绵拉开书包时候就看见了。
“看那沉甸甸,好像还不止一块。”
“金条?!”
红毛惊叫起来,一双泛黄眼球死死盯着小孩书包,恨不得立刻就要抢过来。
他们这几个,初中没上完就出来混,小偷小摸惯了,局子里常客,好吃懒做却又天天想着发大财,是这一片里出了名小混混。
看见一个三四岁小孩身上带着金条,还没有大人在,顿时生了觊觎之心。
“小朋友,给哥哥看看你书包好不好?”
红毛一个眼神,旁边三四个人立刻就要上来抢。绵绵好不容易攒到这么些金子,还都是给小公主,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
要说打架,她可是半点不怕!
然而就在小龙崽准备冲上去干翻那些坏人时候,小公主却抓住了她手臂。
“给他们。”
沈谬此刻很紧张。
对方七八个人,十七八岁,还都是打惯了架。若是到时候真打起来,他自己还好,可这小孩昨天还躺在医院里,如果伤到哪里,就麻烦了。
沈谬知道江绵绵身上东西都价值不菲,现在给了那些人,等安全出去之后直接报警,甚至可以以抢劫罪把对方所有人都抓起来。何必在这时候起冲突。
这是目前最好最安全办法。
“不要!不要!”
哪怕是小公主开口,绵绵也不要,
“我金子都是给你,怎么能给他们?!”
小龙崽气呼呼地把小书包死死抱在怀里,一副誓死都不妥协模样。
“还真有金子?!”
领头小混混眼睛都红了。原本只是三四个人来试探,现在直接所有人都来抢。
沈谬根本护不住她。
推搡之间,少年一拳打在红毛喉结上,对方呼吸一窒,倒在地上半天喘不过气来。
可马上,沈谬就被“砰——”地按在墙上,撞破了头,血流下来,湿了睫毛。
一看小公主受了伤,绵绵金子也不要了,直接一口死死咬住其中一个人手。
从昨晚开始,属于龙族力气开始逐渐恢复,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也足够把对方手咬得鲜血淋漓。
“啊——!”
沈谬顺势挣脱,直接扯下小孩书包丢到了旁边巷道里去,
“啊!我金子!!!”
小龙崽急得松了口。
趁着所有人愣神时时,沈谬直接把小孩抱起来就跑。
“我.....操他妈!”
领头红毛哑了嗓子,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他几乎气急败坏到了极点,
“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跟我去找金子,其他人都给老子追!!!”
沈谬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也曾经被追着打过不少次,他很熟悉路,七弯八拐,愣是抱着一个小孩,堪堪躲过了五个人围追堵截。
小龙崽嗅着少年身上血味,心都要碎了。她想挣脱下去把那些坏人一个个咬死,又怕挣扎时候伤了小公主。
沈谬抱着小孩一路跑上六楼,这种老旧小区里没有电梯,下面几个人也跟着追上来。
年久蜕皮墙上留存着很多褪色字,如果绵绵看得懂话,她就会知道那上面都写着——
野种!黄毛怪!聋子!神经病!疯女人!小三贱女人!
还有很多,很多......
直到在楼梯拐角门口,那扇老旧防盗门上还有更为不堪入目辱骂。
沈谬急促地喘息着,甚至连额头血落入眼睛里也没有时间擦,只是飞快地从角落里一个缝隙摸出钥匙,去开门。
可是那锁很老了,生了锈,又或者少年太紧张了,手指发抖,怎么也打不开。
咚咚咚。
下面追上来脚步声越来越响,他们已经到五楼了,再有几秒就会上来,
“操|他妈!还敢还手,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成一坨烂泥!”
不堪入耳脏话,还有恼怒恐吓和威胁似乎就在身后,
可这时,沈谬还没有打开门,背后冷汗湿透了衣服。他脑海里甚至已经开始想,如果能下被抓住打时候,怎么才能把那个幼小脆弱过分小孩护住。
而且,那些人出手没轻没重......
啪——!
惊烈脆响在背后响起,直接打断了沈谬思绪,他回头一看,只见那朵小向日葵不知道有从哪里搬来一座旧花盆,直接朝下面追上来那群人砸了下去。
花盆迎头砸下,锋利碎片四散飞溅。
原本马上就要追上六楼几人不得不往后退,可楼梯太窄,他们人又太多,推搡间,直接摔成一团。
绵绵正在气头上,还想冲下去大干一场,结果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然后就是熟悉腾空。
砰!
老旧防盗门重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不堪入耳谩骂。
沈谬靠在门后,闭上眼急促地呼吸着,世界一片黑暗死寂。直到,有一只手落在他眼角。
陌生触感瞬间让少年睁开眼,仿佛受了伤凶兽一般警惕。
可映入眼帘,却是小孩马上就要大哭脸,那双圆圆大眼睛里面溺满了泪水,那样悲伤表情,就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难过事。
而此刻,她正拿着一张小小手帕,轻轻地给他擦额角血。
沈谬怔然一瞬,忽然别开了脸。
他素来是最讨厌意外人,如果不是江绵绵突然出现,其实事情在那前一秒就已经结束了,并不会惹出后面那么多麻烦来。
可是,沈谬看到小孩难过到快哭出来模样,又奇妙地生不出气来了。
自从医院天台再遇之后,他就看不懂这个孩子了。看不懂,意味着无法预测对方反应,也摸不准这小孩又会做出怎样事情来。
沈缪不喜欢意料之外事情,同样,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这个意外出现小孩。
于是,少年只能别过头,冷漠地拒绝她帮助,然后自己起身走进卫生间,去洗掉脸上血。
他不喜欢血味道,这样腥甜过分气息让沈谬感到极度厌恶,甚至作呕。
少年反应,被小龙崽理解为生气和埋怨。
绵绵又没有保护好小公主。这一次她见到了小公主被欺负全程,甚至,少年就在她身边,可是她依旧没有保护好他。
还流了这么多血。
还丢了金子。
绵绵内疚又难过,只能委屈巴巴蜷缩在角落里哭。
在卫生间洗到一半,沈谬动作一顿,沉默片刻,还是出去看了一眼门口小孩。
此刻,她正蜷缩在门口角落,呜呜咽咽地哭,哭得粉白小脸都湿漉漉,让沈谬想到了春雨下过之后,枝头尖尖上被打湿樱花小苞。
定定看了几秒,少年收回视线,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崭新毛巾,湿了水。
他一贯是用凉水,一年四季都是,甚至于极寒冬日也不例外。
因为寒冷,让人清醒,理智。
可想了想那像是小太阳一样温暖小孩,沈谬愣了片刻,皱起眉,又去打开了热水器。
绵绵正哭得专心,脸上忽然一热。她呆呆抬起头,发现脸上罩着一条热毛巾。
诶?
小龙崽捏着热乎乎毛巾,低头看看,又望向不远处小公主,
绵绵眨了眨湿湿睫毛,头上冒出一个大大问号。
似乎是被小孩过分灼热视线盯得太久,沈谬总算瞥了她一眼,
“擦一擦,脏死了。”
“呜......”
又、又被小公主嫌弃了。QAQ
绵绵顿时难过成了流泪猫猫头。
她低下头,用手里热毛巾仔仔细细把脸擦干净,因为刚才抱那老旧废花盆,她手弄得很脏,擦在白毛巾上面就更显眼了。
可小龙崽不知道是自己手脏,还以为是自己脸脏成这副模样,怪不得小公主嫌弃。
呜呜呜,她明明是一只特别爱干净小龙崽来着。
可是怎么回回遇见小公主,总会出大糗。
绵绵终于擦完了,又抬头去偷偷瞄小公主。
这时候,少年原本过长额发被尽数抹开,露出精致昳丽过分眉眼,冰白肤色显得额角红肿渗血伤口格外可怖。
沈谬正在处理额角伤口,或者准确一点说,他只是在用染了酒精布抹掉那上面血。
用一种很粗暴,甚至是略带着某种厌恶方式。像是恨不得将所有血生生抹掉。
可这样动作,却只会让伤口被拉扯得更大。
嗒。
少年冰凉手腕上多了一分温软触感。
沈谬动作一顿,他低头,看着抓住自己手腕小孩。那双过分圆润大眼睛还红着,湿漉漉,像是只怯怯小奶猫,
“......?”
沈谬不知道这小孩又想做什么,可见对方一副委屈巴巴又小心翼翼模样,便忍耐了想要把人推开想法,而是等待着她下一步动作。
绵绵见小公主没有拒绝,也没有把她推开,便以为是同意了自己靠近,她看着小公主额角红肿破碎伤口,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我,我帮你,好不好?”
【......帮?】
小孩小心翼翼口吻很容易让少年读懂了唇语,后者皱起眉,还没完全理解到她意思。
然而这时候,绵绵就已经松开沈谬腕骨,转而用小小手去扶住少年肩,然后踮起脚,轻轻地在他伤口上,
吻了一下。
【绵绵赐予你龙神祝福。】
【快快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