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沈谬要去首都比赛,虽然不必为了追问母亲的往事追问希尔曼,但他也需要见对方一面。
顺带,陈远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沈谬也在这两周见到了他所谓的大伯二伯,摸清了对方如今的底细。
沈谬抬眸,看见了钢琴台上放着的奖杯。
第一名,金奖。
曾经疯狂的复仇大网,这一次重新在少年心中织就,只不过这一次,被剔除了血腥和暴力,
沈谬打算换一条更艰辛,却更......干净的道路。
少年蓝眸低垂,指尖在琴键上跳动。旁边,头发花白的沈老爷子坐在摇椅上,惬意地听。
沈谬在弹《浏阳河》
是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歌,后来有人把它改成了钢琴独奏曲。
噩梦中,沈谬回来复仇的时候,沈老爷子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因为心脏病。自此,沈家家产被三个儿子瓜分,三个人为了争夺遗产撕破了脸,闹得不可开交。
可最后,没一个守得住家业。
阳光温柔,琴音优美,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美好。
然而此刻,沈老爷子看着专注弹琴的少年,眼神中流露出微微复杂的神色来。
当初沈宏才在D国第一次闹出事情来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因为公司的重大项目脱不开身。
恰好,大儿子在D国开拓市场,于是就让两个儿子带律师去。
关于沈宏才在国外的事,因为兄弟三人有意瞒着,因此沈老爷子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后来而沈宏才回来说孩子打掉了,他也就没多问。直到十年后,九岁的沈谬出现,老爷子才知道,当初那个孩子并没有打掉。
无论如何,是他们沈家对不起他。
只是S市太远,沈宏才营造的合家欢形象也很逼真。每次老爷子问,他都说沈谬过得很好,只是不爱说话,性子阴沉内向。
后来两年,就不带回来了。
直到一个月前绑架案的发生,沈老爷子才发现他那个小儿子,不仅仅跟一个大型犯罪集团的头目有牵扯,竟然养孩子还养到被人绑架的地步。
“......”
沈老爷子无声叹息,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反复看沈谬的资料,如果不是当初做了亲子鉴定,他都不会相信,这个孩子会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的血脉。
——因为太优秀了。
三岁学琴,七岁走遍好几个国家,拿下十几座国际儿童钢琴比赛的金奖。
七岁回到华夏,在耳朵失聪,母亲精神出问题的情况下,自己学会了华夏语,并且逐步学会独立生活。
九岁回到沈家,同年入学小学二年级,然而短短四年过去,他就已经跳级念到高一了。初中高中每年因为成绩优异,学费全免,还拿一等奖学金。
“爷爷,”
沈谬抬头,露出淡淡的笑,
“好听吗?”
沈老爷子猛地回神,眉眼舒展,连连夸奖
“好听!好听!”
来到首都这一周,沈谬已经成功拿下了沈老爷子。
——这也是计划的第二步。
噩梦中,是利用不法手段从外部攻击,如今,他要借力打力从内部瓦解。
而沈家最大的力,自然是还未去世的沈老爷子
——沈振华。
沈谬如今唯一的缺陷就是,他现在还太小了,若是能够成年,哪怕满十六岁,可操作的空间就会多很多。
不过现在,也还好。
至少,他没有落到严辉山的手里,一双手也还干干净净的。
“爷爷,我拿到了希尔曼的推荐信,其他的条件也够了。”
沈谬抬头看向他,眼神平静,
“开年后,我想去考我母亲的母校。”
“哦......好。”
沈老爷子稍微愣了愣,还是答应下来。
屋内陷入片刻的沉默,忽然老人像是想起什么,眼里多了几分笑,
“哦,对了,你不是和淮生家的小姑娘玩得好嘛,老江昨天跟我打电话炫耀,说是他的乖孙女儿要回来了,明晚让咱们去他们家吃个饭。”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你如果要去D国考试入学,也跟她说一声吧。”
“......”
沈谬一愣,垂下睫毛。
他跟小孩生了很久的气,或者说,那不算生气,更应该算是......委屈。
就好像,你把一个人当做唯一的,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保护的光,
可突然发现,对方照耀的,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甚至以后,她还会拥有其他的小公主,对别人说“殿下是我挚爱的珍宝。”
她的珍宝,并不是唯一的。
就好像,江绵绵喜欢金子,翡翠,宝石,那些对她而言都是漂亮的收藏品,也算是珍稀的宝贝。
沈谬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她而言,与那些东西,并无差别。
只是或许,在小孩中,他比那些更漂亮一点。
“......”
不过最后,少年还是抬头,对老人应了个“好”字。
于此同时——
绵绵跟着父母抵达了首都。
江家在首都的老宅,是一座看起来十分古朴厚重的世家大宅。
周叔站在大门口接他们,他微微笑着,
“少爷,夫人,小小姐,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卓晚舟有点紧张,就像是她第一次跟着江淮生见家长的时候。
不过绵绵倒是好奇,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
一路走进去,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廊道院落,应有尽有。不过进入到里面之后,现代设施却是一一齐全。
最后,他们看到了等在门口#...
老人。
江淮生和他父亲很像,眉目冷冽凌厉,不过江老爷子上了年纪,就生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三人相见,一时沉默。江老爷子看了看两个大人,又低头看了看一脸好奇懵懂盯着自己看的小孩,
绵绵今天穿着一身改良旗袍小裙子,外面套着一个厚厚的红色斗篷,帽子是可爱的虎虎,看起来喜庆又有福气。特别符合老人家的审美。
江老爷子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
啧,不愧是他江家的崽,真可爱!!!
不过,江淮生别扭的性子完美继承于江国烈。于是此刻,即便江老爷子开心得要飞起,但依旧还是凶着一张老脸,不自在地看向儿子,开口,
“啧,终于舍得回来了?”
江淮生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就被卓晚舟拉住,她其实不知道现在要叫对方什么,于是只好模糊掠过,
“嗯,我们......带绵绵回来看您。”
“......”
一时又冷场。
绵绵来之前就被妈妈教过,说要去见爷爷,要礼貌,要打招呼。
于是她走过去,拉拉老人的手,
“爷爷,新年好呀~”
“........”
小孩柔软的手指让江国烈猛地震住,他恍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语气甚至有些慌乱地附和道,
“哦......哦,新年好新年好。”
这时候,小龙崽被老人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吸引住了,她特别喜欢这种亮晶晶的漂亮石头。
于是没到十秒,江淮生就看见他爹戴了大半辈子的翡翠扳指,落了他的小女儿手里。
“来,绵绵,这是爷爷给的见面礼。”
“哇!谢谢爷爷~”
绵绵毫无心理负担收下了一枚价值几近上亿的翡翠扳指。
江家是华夏最大的珠宝商,旗下不说金银玉饰,水晶钻石,连极品的翡翠宝石也有深厚的储备和积累。
然而一个小时后——
这些动辄几千万的翡翠珠宝们,此刻都在桌子上摆满一排,任由小孩摆着玩儿。
绵绵原本以为臭爸爸是拥有金子最多的人类,可比起爷爷,那他就差太远了。
江淮生算什么?!比起他爹,那就是渣渣!
小龙崽瞬间有种回到以前世界的感觉了,她原来的玩具就是这样亮闪闪,又特别漂亮的宝石。
不过,她开心的心情仅仅持续到第二天晚上。
因为沈家的人被请来吃饭,小公主也来了。然而一周前,他说走就走,现在对方见了面都不跟她说话。
绵绵也很生气,可龙龙并不是个能憋住气的。于是,憋到一顿饭吃完,小龙崽终于忍不住杀出去找人了。
临近年关,首都下起了雪。沈谬站在亭子里,用口琴吹着不知名的小调。
他最近在母亲的遗物中找到了她的曲谱手稿,原来赫莉亚从未放弃过,她一直想要做出最好的音乐,为自己平反。
只是......还没来得及。
悠远的琴声在雪夜显出几分哀婉,沈...
谬酝酿着逐渐展开的计划。
只是这份计划的一部分,需要在D国实行,也就意味着,他会离开华夏几年。
少年沉沉的思绪还未展开,衣服突然被一只小手用力拽住,琴音戛然而止。
沈谬踉跄一下,可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这个小公主,怎么还在生气,到底在生什么气?”
“......”
少年沉默片刻,最终也不答话,绕开她就走。
“我不喜欢你,这样!”
绵绵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上前去抓住他,不料力气太大,让沈谬失去平衡,身体倾倒,
砰
少年单手撑着地,半跪在雪地里。只不过他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转身看向她,
“江绵绵,我拿到了金奖,见到了希尔曼。再过不久,我会去D国考试,然后留学,很久很久,都不会再回来。”
他语气平静,
“你那么有本事,要不要再找一个别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