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笛已经想不起来今天是第几次愣住了,卫文达从来没这么跟他说过话——这也是自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寻欢作乐又做过什么呢,两人除了酒肉朋友有真的还有更深的交情么?孟笛咽了口口水,压住怒意,不断说服自己毕竟是朋友。把手里的水递过去:“喝点水吧,我看你也渴了吧……”
卫文达早就嗓子干的要裂开了,虽然仍咄咄逼人的看向孟笛,但还是接过了水碗。农家生活没那么多讲究,加上家里并不宽裕也不太有人来做客,杯子不多,随手拿起来个饭碗就能当喝水的用,这只碗也是如此。然而卫文达接过去,嘴刚沾到水,碗近在咫尺的时候,他看见碗的边缘上还占着一粒大米,卫文达什么时候用过这么‘脏’的器皿,好像喝的不是水是硫酸一样,一碰到嘴他二话不说把水碗摔在地上,啪的一声陶瓷碎片横飞水溅一地。
这一下大出孟笛意料,遮不住的不快,也出现在孟笛的脸上。面对卫文达样子,孟笛努力顺从,即便是对面在无理取闹,还是后退两步,忍气吞声的拿起扫帚,打扫地上的碎片。
卫文达愤恨的盯着不做声的孟笛,却不罢休:“你很想笑吧,那倒是笑啊,你他么倒是笑啊!装什么装!”
“没有……”
“没有?我都已经沦落到要受你可怜,我都已经沦落到被你同情我!还不好笑么!?”
说着他从床上窜起来一把抓住孟笛胸口的衣服,用力到孟笛整个上衣都绷紧了。
孟笛本想说,我哪里有把你看成可怜的低声下气的人,但一被卫文达抓到,还是一股怒火上冒,一把甩开卫文达的手。
孟笛压根没想伤他,但卫文达很虚弱,没想到这一甩,卫文达整个人就随之一晃,从土炕上一歪,跌了下来,重重的磕到地面上。
半裸的卫文达摔在地面的赃物上,羞愤交加,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毫不留情的将双手抓在孟笛脖子上,怒吼着:“你!你怎么敢!——”
好烦——孟笛无法遏制的如此感到。
眼窝深陷发黑,嘴唇干裂,头发凌乱的沾着泥土,竭尽力气掐着孟笛的卫文达,活脱脱一个讨命鬼的模样。
孟笛再忍不住,稍用点力气推开卫文达,卫文达本身就缺乏锻炼身体羸弱,加上状态不佳,全然难以把持重心,又被轻易推倒别随着这力道倒出去,撞在衣柜上。刚撞上便立即恶狠狠的扑过来。当然,只是看起来恶狠狠的,实际上完全没有力道。
往常孟笛便能打过这个纨绔子弟,事实上很多事情上,卫文达都比不上孟笛,只不过孟笛一直觉得没有表现和攀比的必要,处处让着卫文达,卫文达才没发觉。而如今,孟笛只觉得卫文达真是不可理喻,哪还管那么多。看卫文达又纠缠不休的扑过来,怒上心头一拳打在扑来的卫文达脸上。
卫文达似乎从来没想过会被打,一愣,接着更加歇斯里地起来,虽然这一拳打的卫文达脑袋都快歪到了九十度角,冲过来的脚步依旧不停,奔到孟笛身前,抓着孟笛的肩膀,推将出去,两人一起叠撞在孟笛身后的墙上。
孟笛挥拳乱打,卫文达也挥拳乱打,两人小孩子打架一样,怕被打到脸害怕的眯着眼睛,手碰到哪就抬拳捶两下,都不知道打在哪里,就这么胡乱的打了一通,孟笛飞起一脚,踢到卫文达大腿,卫文达向后趔趄了一下。孟笛得以伸直手臂,高高抬起右手,又一拳糊在卫文达脸上。卫文达吃痛,因为刚刚挨得一下,身子一晃直接坐倒在地上。
卫文达手撑着地面,坐在地上支住身子抬脚踢这样幼稚的打架东西踢向站着的孟笛。本来孟笛之后向后避开的话,这种小孩撒娇般的打法就打不到了。但孟笛现在满腔怒火,就想好好揍他一顿,直接顶着卫文达的脚踢压过去。
孟笛肩膀、膝盖、小腹,尽数被踢中,但不管被踢中哪里,孟笛都不依不饶的继续顶过去。待卫文达第五脚踢出的时候,孟笛一把抱住卫文达踢过来的小腿,同时狠狠的向卫文达踩下去,踩在了他的小肚子上。抱着别人一条腿,踩在那人的身上,这姿势真的是侮辱极了。
踩在上面狠狠的碾了两下,又抬起来使劲的踢,卫文达只得抬手格挡,用另一只脚反击。两人的样子虽幼稚可笑,但越打越凶,脸上手上皆是淤青,越发的真有了要杀人的架势,狠狠的互相踢踹着。不多时,卫文达渐渐防多攻少,已经踢到的从坐着变成了躺着快要连腿都抬不起来,没法踢回去了。又是片刻过后,已经变成了卫文达单方面被踩,出了怒吼什么也做不了了。
孟笛恶狠狠的攻击着无力反抗的卫文达,一脚接着一脚。
踩到肩膀、胸口还好,但有两脚直直的踩到了卫文达脸上,泥土都挂在卫文达的睫毛和嘴唇上,半边脸上印着鞋印,眼睛都睁不开了,被打的狼狈不堪。
卫文达本还想抗争,但余光看去,才发现孟笛几乎都没受伤,登时灰心丧气,没了斗志。
就这么被狠狠的踢踹了尽半分钟,孟笛感到怀里的腿软了下来,这才停下,向后退去,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
孟笛喘息片刻,回过神向还爬在地上的卫文达看去,脸上印着鞋印的卫文达两眼通红,不知何时已经满眼婆娑,垂着头低声的啜泣着,逃避着孟笛的目光。
纵使躺在地上,不堪的不是自己,孟笛还是感到一阵酸楚,忽地为卫文达感到一阵悲哀。也不知是无法继续忍受这房间里糟糕的分文,孟笛转身逃也似的快步离去,穿过院子里发呆的老父亲,跑出大门远远的逃掉了。屋里面的卫文达待孟笛走的远了,卫文达忍不下去,爬在地上兀自抽泣恸哭不止。
孟笛心烦意乱的到处乱逛着,没去上班——反正已经迟了上午班去了也要挨骂,不去不过是把挨骂的时间转换了一下罢了。孟笛禁不住的胡思乱想的连连徒步走了五六公里,一直走进城里,仍心神不宁,毫无目的在街道上游荡着。
忽然孟笛想起,之前闹的那么大声,老爸肯定知道卫文达在家里了,不知道会不会把他赶出去。想到这,孟笛第一个想法是赶快回去,免得卫文达又流落街头,但仅仅刹那之后,孟笛随之颇感心累,仿佛内心被抽干了一样,感觉不到一点动力——卫文达到底怎样,自己真的已经懒得管了。
就这样,孟笛直到天色渐渐变暗日头西落,日近黄昏之时,仍在熙攘的街道上到处胡乱的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