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大海盗徐海手下的徐平这时候敞着胸,胸前的黑毛在风中零乱,他斜着眼,望着身边的几名手下,撇了撇嘴:“你们当真跟我走?”
“自然跟着徐大哥走,徐海老大跑去了日本,咱们没人例会,这样下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还可以去投汪直么,他如今可是兵强马壮,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到了汪直那里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到了他那里不还是一个味吗。”手下们哄笑起来:“徐大哥下过南洋,最有见识,而且救过大伙的性命,跟着徐大哥,咱们总能多活几年。”
徐平歪了一下嘴:“什么多活几年,我要带着诸位兄弟吃香的喝辣的,他徐海汪直可以做到的,我徐平哪里比他差了!到时候咱们做大了也可以受招安吗,那时候咱们最少也混个官当当。”
“是极,今后徐大哥要当大元帅,咱们就全是徐大哥手下的大将军!”众人疯笑起来。
笑着笑着,便有人落了泪,先是忍着,最后变成了嚎淘:“俺只想回乡里,哪怕当个农夫,死了也总能埋回祖坟,和俺爹娘埋在一起!”
“你若是回乡里,只会被知县老爷将头挂在城门口,无头的尸体被扔进乱葬岗给野狗啃刨!”徐平翻了一眼:“蠢货,咱们干的勾当,便是有十条性命,也是被砍头的结果!如今咱们离了浙闽,好不容易折腾到了这西海,就莫要再想回去了。”
“徐大哥说的是理,可俺就是忍不住……”
“休要想了,咱们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呆下,有机会再出海做上一票,赚足了银子,咱们就娶个娘儿们生一窝小崽子,好生过日子吧。”徐平叹了口气:“可惜,若不是被徐海强留了一些兄弟,原是用不着这么麻烦,西海之中,也有的是大鱼啊。”
“来了来了,荀老弟回来了。”突然间,船头的那人叫了起来。
他们这艘福船载量并不大,装了二十余个人,正停在龙门岛外的小鸦石,一艘小小的舢板缓缓划了过来,舢板上也是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看面相倒是很年轻。
“徐大哥,得了消息,这边马海说了,他们看中了一头肥鱼,还问兄弟们是不是有兴趣一起。”
“这马海是什么样的人物,荀老弟你且说说。”
“他是合浦马家的老二,到南洋和红毛鬼子做生意,路上要是遇到别的商船他们就会变身成为海盗,只是此人极贪,往往将船连人带货物都卖给红毛鬼子。”
“这般人物看中的肥鱼,如何愿意找我们合作?想来这头肥鱼不是海猪,而是虎鲨吧?”徐平噗笑了一声:“这马海我从未听过,无名之辈,想来手头上没有几个鸟人吧?”
“马海倒是能拉到百余条汉子,只是据说前些日子被官军杀了十几个。”荀老弟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出。
“你不说他是合浦马家之人吗,他们这种人家一般在官府里面都有关系的,怎么会被官军给缴了?”徐平不解的问道。
“据说得罪了新来的县令。”姓荀的道:“他们马家跟合浦县丞欺负知县是新来的,只是那知县有些手段反而将马家给抄了家。”
“嘶,这肥鱼怕是跟那知县有关吧!”徐平对这西海虽然不是很熟,可海图却是记惯了的:“那寨子叫什么名字?”
“南安,建起还没有六个月!”
“他怎么绕过龙门岛?那边还有百余多军士!”
“哈哈,说起来也是好笑,那南安寨雇请周围民壮工荒,给的工钱高,而且伙食还不错,于是周围几个营墩巡司的官兵,大半跑去赚这外快了,龙门岛那蛋总也带着大半兵丁前去相助,现在他们扔了刀枪拾起锄耙,还不是任我们宰割的牛羊?”
“那南安与合浦新来的知县应该关系匪浅吧,不然怎么那知县一到那南安就建立起来!”
“好像就是那知县置办的产业。”
“那个南安在募人垦荒?”
“正是。”
“知道他募集了多少人手么?”
“这个倒不知……不过我打听到了据说是有多少人他们就要多少。”
“嗯,连官兵都去赚外快,那么周围的乡勇民壮会不去?我料想,那南安少不得千余人,而且都是青壮劳力,这其中至少有一百凶悍家丁,三四百没有兵刃的官兵……靠咱们这点人手,能吃得动?”
“马海说了,他还拉了西海其他两股人马,而且还从安南说动了三个渔寨,再统合西海这边零攻的人手,可以凑足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