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怔,就见一名灰色比甲,头包着抹额的老嬷嬷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看到这名嬷嬷,费姨娘便是一惊:“哎,你不是丁嬷嬷吗,怎么在这里了?”
这个丁嬷嬷是秦氏的陪房,以前就一直跟在秦氏的身边,后来,家里败落了,很多下人都发卖了。
丁嬷嬷作为秦氏陪房自然不会被发卖出去,但是为了缩减开支和人手,秦氏身边不用那么多人跟着,所以秦氏就留下了丁嬷嬷女儿绿枝,丁嬷嬷即去了庄子看田庄。一年也就是六月,还有年底十二月才会进京把田租交上来。
现在才九月份,丁嬷嬷怎么又来了?
丁嬷嬷白了费姨娘一眼:“太太前儿个说,现在家里也起来了,少不免要添些人才像个样子,所以就把我叫回身边使唤,田庄那边会另派人出去。”
“你这么快就到了。”秦氏看着丁嬷嬷。
“是啊!幸好我现在就到了,否则太太可要干出傻事来了。”丁嬷嬷说。
“什么傻事啊?”费姨娘皱着眉头,“三房那两个下贱东西,居然要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咱们就出去毁他们的名誉,说他们是白眼狼,不认穷亲戚,富贵了,就把咱们一脚踢开了。”
秦氏也是越听越气,双眼瞪红:“绿枝这丫头犯事了,绿叶又不顶用,丁嬷嬷你风尘扑扑的,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你一会就到外头去跑这一趟,帮我办了这件事。”
说的是放出叶棠采和褚云攀无情无义,不认把他们一脚踢开的流言。
丁嬷嬷脸色一变:“太太不可,若是这样做,大姑娘如何寻亲事?”
秦氏一怔。
丁嬷嬷继续道:“现在正是三爷名声最响,百姓最拥戴的时候,就算传出这种事情,百姓也未必会信。就是信了,那结果就成了什么?”
“什么叫成了什么?”费姨娘冷声道。
“那就成了事实!三爷是白眼狼,不认咱们!”丁嬷嬷说。
“对啊!他就是白眼狼!坐实了最好!而且,这本来就是实事。”费姨娘叫嚣。
“你这混帐东西!”丁嬷嬷见她叫得响,气得直想呼扇死她,“对啊,不认咱们了。那三爷还是富贵的侯爷,咱们还是破落户,成事实了!那大姑娘如何说亲?现在大姑娘说亲,都是想打着三爷的名头出去的,结果,现在说三爷不认咱们了,这大姑娘如何嫁好人家?真嫁徐家四品小官儿吗?”
秦氏听着,脸色一变,浑身一凛,瞬间明白其中的关窍了。
“若真的传出这样的流言,到时,三爷还是三爷,咱们,就别想好过了。姑娘也不用说亲了。三爷拖得起,姑娘拖得起吗?”
秦氏听着,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裁到地上去。
接着便气得直颤抖。
怪不得,怪不得叶氏居然一点也不怕,原来,投鼠忌器的不是叶氏,而是他们。
“那现在咋办啊?”费姨娘快要跳脚了。
“忍着吧!”丁嬷嬷说着冷瞪了费姨娘一眼。
“忍?”费姨娘瞪大双眼。
“对。”丁嬷嬷点头,“不但不能传出一丁点不和的风声,还得对外头,太太慈爱,这些东西都是三爷挣回来的,便算是公中的,还让三爷带走,好安置新家。”
秦氏气得双眼一黑。
费姨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身往外走,丁嬷嬷却冷喝一声:“费姨娘莫回去俏俏捣鬼,若真传出不好的风声,都是你干的。到时有你好受。”
费姨娘脚下一滑,险些摔个狗吃屎,最后哗啦一声甩起帘子,跑了出去。
秦氏却是气得捂着胸口,趴到一边的炕桌上。
丁嬷嬷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徐家的婚事,已经订亲了,下聘了,如何退?”
“去把媒婆叫过来,让她退……”秦氏冷声道。
“媒婆那边哪肯接这样的活儿。”丁嬷嬷说,“不能再拖了,否则等他们搬了出去,就更难寻到好婚事。”
秦氏咬着牙点了点头,马上写了一张帖子,送到了徐家。
第二天一早,秦氏便与丁嬷嬷一起拜访徐家。
因着褚云攀功高,徐家接到了秦氏的帖子,也是毕恭毕敬的,秦氏上门,连忙把人请到了正厅,用最好的茶,最好的点心招待着。
徐夫人走进厅,看到秦氏就哎唷一声:“亲家太太好呀!”
秦氏脸上一抽,谁是你的亲家啊!只呵呵一笑:“徐夫人你来了。”
徐夫人也不上榻坐,而是隔着一个茶几,在秦氏身边的圈椅落座:“亲家太太今儿倒是有空,听说你们那边又是封侯,又是赐府的,忙得不可开交。”
秦氏膈庆了一下,只道:“是啊……我那个儿子……现在派头真是大,人人都敬他三分。”
徐夫人笑道:“这是好事,亲家母福气啊!”
秦氏只觉得更为膈应难受,脸上带着恨恨的:“哪里福气啊!气死我了。”
徐夫人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是不和?不过,到底不是亲生的,自然少不免的。但用得着这样说出来么?
不想,秦氏又垂头抹起泪来,一脸委屈的样子。
“哎……亲家太太这是怎么了?”徐夫人吓了一大跳,有这么严重么?
“那处逆子都要管到书姐儿的婚事了。”秦氏哭道,“他说,他又没个亲妹妹亲姐姐的,现在他当侯爷了,就说要拿书姐儿出去联姻,咋能嫁徐家呢!”
“啊?”徐夫人一惊,“有这种事?”
秦氏只捂着脑口,恨恨道:“天知道我不知多满意贤侄……可惜……那个逆子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是侯爷,我哪敢驳他,若跟他大声一点,别人就会说我搓磨庶子。我考虑过了……还是退亲吧!没得到时他在皇上眼前,给徐老爷穿小鞋。”
徐夫人一怔,接着脸色就是一变,细细打量着秦氏,她又不是傻的,自来都是嫌贫爱富,现在褚家起来了,这秦氏不想要他们徐家了?
想着,徐夫人就冷冷一笑:“我们不怕。亲家太太放一百个心吧!说起来,我家老爷跟侯爷倒是有几分交情的。毕竟我家老爷到底是国子祭酒,而侯爷又是状元出身……当时他高中之后,可没少跟我家老爷探讨学问。回头,让我家老爷问一问侯爷,瞧到底是个什么事。”
秦氏听着脸色一变,气得直想晕过去,若这事真问到褚云攀跟前,说不定褚云攀举双手赞成书姐儿嫁徐家这破落户。
秦氏气恨,直放狠话了:“徐夫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所以我们向高处走啊!”徐夫人看着她,气道:“就像当初你们一样。现在褚家太太是想要悔婚不成?三书六礼都过一半了,我们甚至连喜帖都派出去了,你们这是不嫁?我倒是想知道,你们丈仰的是什么?是因为侯爷吗?我倒是真的想去问一问侯爷,瞧这个婚事如何。”
秦氏简直要气死了。
“不不不,徐夫人,有事好商量。”丁嬷嬷连忙上前说。
“还有啥好商量了,大家回去好好准备婚事吧。”徐夫人冷声说。
秦氏气得狠狠一拂袖,然后转身离开。
丁嬷嬷深深地皱着眉头,她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的。毕竟人家在褚家最艰难的时候订了亲,而现在,褚家起来了,又要退亲,换谁谁不愿意。
秦氏回到家里,褚妙书正坐在垂花门等她,看到她就冲过去:“娘,如何了?”
秦氏脸色难看:“哪有这么容易。”
“那怎么办呀?”褚妙书快要气哭了。
母女二人回到溢祥院,才坐下来,白姨娘就走进来:“唷,太太总算回来了。”
秦氏冷扫了白姨娘一眼。
白姨娘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讪讪地上前:“做了些玉米糕,特意拿给太太偿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