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里朵看着李晔的背影,满面不可置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双手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萨立科这时想起什么,赶紧道:“安王殿下,黄头部没了酋长......”
李晔脚步不停的出了大帐,“请岐王再选一个就是了。”
帐中的黄头部强者,原本都处在悲哀与愤怒中,骤然听到这话,一个个心思立即活泛起来,看岐王的目光,终于不再是仇视,其中一些机灵的,已经露出讨好之色。
岐王没看这些人,亲自将月里朵搀扶起来,露出温和的笑容:“跟我走吧,你马上就自由了。”
同样是女人,同样是王的女人,当她看到月里朵的那一刻,油然而生一股同情之意,对将月里朵当作物品的黄头部、鞑靼部酋长,自然视作仇寇。
等到岐王带着黄头部的强者离开帐篷,去给他们选新酋长,以便施行李晔的命令时,萨立科脸上的奉承之色消失不见,眸中的惶恐却是愈发深重。
望着被抬走的黄头部酋长尸体,萨立科长叹一声,悲凉道:“看来我真的错了,错得很离谱。”
须发花白的部落长老也跟着叹息,“我们的确不该违反安王的军令,不过好在死得是黄头部酋长......”
萨立科回头不满的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是在埋怨,对方这话听着有可惜他没死的意思,“我错的不是违反了安王军令,而是没有摸清安王的心思,追根揭底,是没有看清楚草原形势。”
长老怔了怔:“这话从何说起?”
萨立科坐了下来,一口气灌了一壶酒,这才忿忿道:
“契丹国是草原上第一个有中原皇朝几分模样的国家,跟之前那些强大的部族都不一样,也要强大更多。我原本以为,安王为了草原安定,会彻底抹杀掉契丹八部,让他们从草原上消失,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我敢让战士们罔顾安王军令,去抢掠西楼,也是基于这个根本想法。原本我想着,就算我们做错了,但只要我们的行动,在根本上符合了安王心思,他就算惩罚,也只会是象征性的。却没想到......”
长老没想到萨立科的行为,还有这样深层次的考量,一时间有些错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半响,长老才寻思着道:“原来酋长奴役契丹人,并不是单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萨立科瞪着长老恼火地道:“我的确眼馋契丹的财富,想要借此壮大部族,但还没到不知死活的地步!”
长老讪讪道:“但是酋长方才说自己错了,难道安王没打算覆灭契丹,消除草原上的隐患?”
萨立科目露悲戚之色,“我也是刚刚意识到的。在契丹国已经灭亡之后,其实对安王和唐朝来说,草原上最大的隐患,已经不是契丹余孽......”
“那是谁?”长老连忙问。
萨立科寒声道:“是我们。”
“我们?”长老瞪大了眼。
萨立科沉痛道:“我们劫掠了西楼,实力大增,不用几年,部族力量就会数倍于鼎盛时期,继而就会成为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族,在安王看来,那就相当于第二个契丹国......
“安王目光长远,非我等所能及,他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在今天借机发难,让岐王用血腥手段震慑全场,逼迫我们不得不将契丹奴隶释放!
“你知道的,没了十数万契丹奴隶的人丁补充,我们就不可能很快强大起来,甚至是,不能强大起来......”
长老嗔目结舌。
萨立科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寻常牧人脑袋的理解范畴。
但萨立科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岂不是说,安王已经把我们看作是敌人了?”
“敌人?我们还没资格成为安王的敌人。”萨立科苦笑一声,意兴阑珊,“契丹国存在的时候,我们是盟友;从契丹国败亡那一刻起,我们就首当其冲,成了安王要打压的对象。”
长老立刻变得惶恐不安,结结巴巴道:“酋长,这我们可怎么办,连契丹国都不是唐朝的对手,安王想要覆灭我们,那我们岂不是马上就要灭亡?”
萨立科对长老的不堪表现很不满,横了他一眼,冷冷道:“愚蠢!安王覆灭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灭了,自然还会有别的部族崛起。
“安王要的,只是我们不那么强大,不能在草原上得势而已!要没有麻烦的真正掌控草原,只需要草原上没有真正的强大部落!”
长老立即松了一大口气,庆幸道:“酋长真是睿智。”
萨立科站起身,无奈道:“所以你现在总该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吧?释放契丹人的时候,可不要耍小心思,要不然,安王的雷霆怒火,你我都承受不起。
“我们虽然不能再成为强大部落,但部落到底是十万人规模,而是二十万人规模,可就在安王一念之间!”
长老拍着胸膛,目露凶光道:“酋长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哪个不长眼的敢闹事,我就让他立刻去死!”
萨立科点点头,没了说话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