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晔眼中,张长安折服赛典赤的手艺,还有不少上升空间。不过对方已经抓住了核心和关键,所以事情还是办得很漂亮,些许手艺上的细节也就不用太在意。
这种东西慢慢就会精通的。
时间不多,赛典赤的手下还在宅子外面等着,没有他的命令应该不会撤退。夜落隔是巴儿思汗城的贵族,赛典赤到这里来多停留一会儿,甚至是宴饮都说得过去,但以监察院的性质,留宿就不太可能。
所以众人没给赛典赤多少时间缓和情绪,一把仙药坊的丹药喂进去,就开始继续讯问,而张长安则去了苏拉撒那边。
他要跟在赛典赤身边,做到最好形影不离的程度,扮作赛典赤的助手苏拉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张长安对骄傲的人这般了解,对怎么对付骄傲的人如此有心得,只怕跟他自身经历有关吧?你把他放在草原好些年,是不是做得太狠了?”
李岘坐到李晔旁边问。他是场中唯二可以想坐就坐的人,当年毕竟带着张长安在阳关戍边战斗了半年,彼此还是很有感情的。
“张长安自己就是个骄傲、自信的人。出身河西大族,祖父还曾为国立下战功,是英雄般的人物,这样的家族环境,最容易让少年觉得与有荣焉,挺直腰杆做人。
“当时的困境又令他拼搏向上,努力加上天赋不俗,做了一些旁人不及、自己事后都觉得骄傲的事,就会很容易养出自信。”
李晔对张长安的情况当然很了解,他没有打算长篇大论,言简意赅的说了说:“怀戎立下大功之后,他本来前途光明,想必自身也是雄心壮志,甚至是目无余子。
“却不料,一着不慎,就被打压了多年,其间产生的不能改变现实的无力感,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没用的悲愤感,自认为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平白失去前程与希望的怨忿感,最是容易让骄傲、自信的崩溃。”
听到这里,李岘点点头,想起自身遭遇,忽然自嘲一笑,“好在他还能守住本心,没有走火入魔。”
按照张长安当时的情况,很容易怨气上升,戾气郁结,从而堕入魔道,变成报复社会,四处杀人的恶鬼。
他毕竟是真人境,不必像普通人一样,就算有怨气、戾气也只能憋着,无从发泄、不敢发泄,只能乱吠一通。他可以很容易的杀人,哪怕是暗杀。
两人闲聊片刻,不尘上前来禀报,“陛下,根据赛典赤的供述,监察院这回针对我们的行动,臣大体有了些了解。”
这很重要,李晔示意他说来听听。
不尘组织了一下措辞,“西域商行在黑汗国、大食活动多年,青衣衙门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全真观、无空释门也经历了在吐蕃、契丹的历练,手段都很高明,成果也很显著。
“西域商行戮力同心之下,大食虽然也有反应,跟我们明争暗斗了许久,但一直没有对我们造成大规模创伤,两方争斗,始终都是我们处于绝对上风。
“但如今看来,大神殿、智慧宫明显也不是善茬,跟我们交手这么些年,也学会了不少。在集中这方面人才、修士精英的监察院成立后,的确给我们造成了不
小麻烦,各处损失比以往大了一些。
“也是在这时候,估计大食才真正意识到,西域商行多年的行动,到底埋下了多么恐怖的隐患,会对即将到来的战争造成多么大影响。所以大食紧急给监察院增加了十倍修士力量,各种资源财富投入更是无数。
“前段时间,监察院忽然大举行动,在多个城池大肆抓捕可疑者。一时之间,入狱者不下十万之数,如此手笔,我们一些据点的修士,也被抓了进去、甄别出来。
“虽说西域商行的修士,九成九都是忠肝义胆、心系家国之辈,但人多了,难免还有贪生怕死之徒。再者,就算是不怕死的豪杰,在拼杀时能够不要命,但要熬过无休止的刑讯,还是......”
说到这,不尘声音小了起来,忐忑不安。
李晔摆摆手,示意不尘不必惭愧。
这种事在他的意料之中。再铁骨铮铮的汉子,受伤被抓之后,要想熬过刑讯,都太难了些。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那些能熬过刑讯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比阳神真人境大圆满还少。
不尘说到这里,李晔已经明白,因为某些个地位很高、身份不俗,故而知道得很多的修士的背叛招供,西域商行的面貌,和许多据点都被暴露了出来。
这是不尘之前会被赛典赤精准突袭的原因,也是现如今监察院派出大量精锐修士,在各地建立分支机构,大肆抓捕可疑人物,搜查西域商行的依据。
叛徒出卖的,可不仅仅会是名单,还包括西域商行的行事章法。后者对西域商行的危害更大,这意味着监察院对西域商行会很了解。
总而言之,现在监察院对西域商行已经知道得很多,他们又有主场带来的巨大优势,在不计投入的大规模行动下,西域商行若是不蛰伏下来,处境就非常危险。
而随着监察院抓捕的西域商行的修士越多,背叛者越多,暴露的据点、被收买策反的大食“奸细”势力也就越多,很快就会到达那个令全盘崩塌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