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人想了想,虽说家中被褥也是晒过,洗过,但到底都是他们这些乡下人用过的,人家一瞧就是京城的大家小姐,哪里用得习惯,还是别找不自在为好。
6青不知想起什么,浑身颤,紧紧抱住双肩,把头埋在胳膊里,低声啜泣:我也没想到孙姐姐那么恨!
她记恨戚家的小姑娘嘲笑她,害得她出丑,便让疯狼把那小姑娘控制住,她自己了疯似的拼命砸那小姑娘,鲜血迸流,染了我一脚,都,都是血,大片大片的红色,我,我吓坏了。
戚家女孩的娘亲过来看女儿,疯了似的扑过来撕咬,就被摔在地上,脑袋里流出,流出呜呜呜。
6青几乎说不下去。
所有人都死了,孙姐姐说,所有人都要死。
方若华只觉通体寒凉。
呕!
洛风忽然呕吐,脸色煞白。
云飞蹙眉,冷声道:又不是没见过血,你师兄把你养废了吧。
洛风干呕许久,撑着门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背脊全是冷汗,整个人几乎虚脱。
方若华叹了口气,伸手扶了他一把,扶着他坐下,此人酷似许默,可性子却与许默差得太远,一开始只道他怜香惜玉,如今相处得时间多了,才现这人心软的像豆腐一般,虽是江湖人,可却见不得人间苦难,或者说,他能对这世间的苦难感同身受。
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到也不用外人评判。
方若华转头盯着孙夫人,冷声道:你难道,不会做噩梦?
因为那一点小事,还只是意外,就灭人全家满门,何其残酷。
孙夫人也不是不害怕,此时害怕得上下牙齿打颤,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但她眼睛里却仿佛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狠毒。
她生平最爱惜自己的美貌,让一帮贱民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那是耻辱,她必须洗去这些耻辱,让这件事彻彻底底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贱民而已,她为这些人的死而做噩梦?他们也配!
方若华轻声道:我带她去衙门,无论此人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此人罪大恶极,实该万死。
无尘点点头:想必她犯下这等大罪,赎是赎不得的。
老道士自来很少说什么某人非死不可一类的话,但此时却觉得,这人就是该去死上一死,只是简单地死亡,还是便宜了她
方若华面上轻松,心中却对云飞有几分戒备。
云飞此人,必是拿孙夫人有用,那么,他便不会轻易放弃。
虽说落在云飞手中,这人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
方若华拎着孙夫人,一步步稳稳当当转身出门,却见云飞靠着窗户,只目送而已,并无其他动作,心中不觉有些奇怪。
云飞此人性情执拗,可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
一迟疑间,方若华手一顿,猛地一松,就见孙夫人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声哀嚎,四处翻滚碰撞,浑身上下的皮肉竟然一点点萎缩。
洛风深吸了口气:云飞!
云飞难得轻轻一笑,纵身而起,在孙夫人犹如枯骨的身体前一掠而过,玉白的手指朝着她的天灵穴一夹,也不知夹走了什么东西,飘然远去。
他这一走,孙夫人就没了动静。
方若华一时并不去追,低头看了一眼,她好像还有一点点呼吸,只是看目前的情况,怕是也活不成了,活不成了恐怕才好,要是她还能恢复意识,不知该何等恐惧。
咯吱,咯吱。
众人回头,就见6青和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姐,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是害怕至极,6青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床上那人,竟是吓得翻了白眼。
洛风一步跨过去,渡一口真气入那小姐的心脉,小姐的气息才渐渐调匀,要不是这口气,恐怕人已经活生生被吓死了。
方若华沉默,叹道:凌空的手段变了。
更残忍,更可怕。
当初灵云观内尸体,也不过是失血过多,如今不知凌空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人成了此等模样。
众人静了片刻,方若华蹙眉:这两个姑娘,且让我带回去检查检查。
也只能如此。
此时天上隐约放光,朝霞渐至,天要亮了。
无尘老道伸了个懒腰,到第一个先从一片凄冷中回过神:方真人,戚家庄的田地也分我一块,我有个小弟子还俗了,要成亲,正愁不知道该哪里安家落户,就让他去戚家庄吧。
方若华点点头。
虽说上好的良田都被周围的左邻右舍分得差不多,可还有一部分剩下来,终归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银钱,无尘老道想要,给他便是。
还有,今年你分给我的良种,怎么也得再多加一些,实在不够。
方若华莞尔:您老人家还真不客气。
无尘轻笑:客气什么,再说,我不都犒劳过你了,下回还请你去吃天耳王怀的随意菜。
方若华摇了摇头,也不与他计较。
她想吃王怀的菜,何至于用他无尘道长引路?但凡方若华喜欢,王怀亲自至幻真观认认真真烧上十天八天,天天不重样的美味,也不会不愿意。
当然,这老道说要犒劳她,还真不是没有理由,也不算是开玩笑。
方若华自己这些年没少置办产业,名下也有不少庄子,戚家庄就是一例,加起来差不多足有两百多庄户靠她吃饭。
如今这些庄户种的粮食都是精心育种的良种,虽然因为不确定当下水土适合不适合那些种子种植,方若华做得相当保守,只是实验性质的,用的新良种,种出来新作物并不多,另外也种些玉米,红薯之类的高产作物。但即便如此,产量也相当不错,方若华收的租子极少,庄户的日子算是非常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