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被她们排挤了,谁叫我同是厄鲁特蒙古的出身,可惜家世却比不上人家豫嫔呢?人家令贵妃自然看人下菜碟儿,选了人家豫嫔,却不肯搭理我了。我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既然人家不待见,我又何必巴巴儿地自己上赶着贴去?再说这后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家儿,她不待见我,我还不稀罕她了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颖妃娘娘却连我这点子血性儿都没了。她啊,已经习惯凡事都依靠着令贵妃,是半点儿不敢违拗了。所以啊,颖妃才不愿意出了什么岔头儿,叫人给被排挤了,便是心下再不痛快,这会子也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说着话儿,前方已经到了自己配殿的门口儿。祥贵人抬腿进门儿,立在门内却是回首望向颖妃的寝殿,幽幽一笑。
“只是这会子九公主终究已经种完痘了,托付给人抚养是必定之事。眼前明摆着和贵人跟九公主越发亲近,我就看咱们颖妃娘娘还能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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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眼上的纱布终于可以摘掉了的那天,后宫众人,凡是位在贵妃之下的,都来道贺。
婉兮之下就是妃位,妃位之上此时又以舒妃为首,故此舒妃的座位最挨近婉兮,婉兮与舒妃说话的机会也是最多。
舒妃送给啾啾的,是一尊从五台山上请下来的小佛像。以五台山在佛家的地位,这尊小佛像自是尊贵,婉兮十分珍视,这便向舒妃道谢。
舒妃便笑,“又来糗我不是?我这啊,不过是正好随驾去五台山,应景儿而已;况且这送佛像的心意,早多少年都是你用过的了,我顶多算是依样画葫芦。”
婉兮垂首轻笑,知道舒妃说的是当年她送孝贤皇后的第二位次子永琮的那尊小佛像。
舒妃偏首凝视婉兮,“……永瑆这回也随驾出巡,都是争了不少的脸。咱们不跟那几位成年的阿哥比,永瑆与永璂是一年的,故此两人什么都是在一处的;今年谒陵,原本人家永璂是嫡子,还以为又要以嫡子为首呢,结果啊,皇上叫永璂退后边儿去,跟永瑆一排行礼。”
婉兮含笑点头,“永瑆年纪还小,这回能跟着皇上一起去谒陵,外加西巡五台山,自是一番历练。况且有你一路护着,必定什么闪失都没有的。”
舒妃也是舒心而笑,“皇上这一路上,将对永瑆和永璂两人的态度上,明显对永瑆夸赞更多。尤其到了五台山,要替皇太后祈福诵经之时,成年的阿哥诵经便不稀奇了,皇上要选一个年纪小的阿哥来诵经……结果啊,皇上竟然就选了咱们永瑆,没用永璂!”
婉兮眸光一闪,便也有些会意,“是不是因为那经文恰好都是汉字?”
舒妃拍手而笑,“可不就是这回事嘛!”
舒妃说着,伸手过来握住婉兮的手,眸光里光华涌动,“说到底,终究还是你那个主意好,如今连皇上都‘一朝被蛇咬’,这会子但凡遇见除了满文之外的文字,或者要考校功课的场合,便都不叫永璂去了。这便都终究轮到了咱们永瑆来。”
婉兮迎着舒妃的目光,也是微笑,“看着孩子出息了,自是咱们最快意的事儿,倒比咱们自己得宠了更欢喜呢,是不是?”
舒妃轻叹一声儿,“青春年少时候儿,咱们是为自己而活,什么都为自己争;可是如今越发地,我觉着我就是为了永瑆而活的。他若得好儿,我便什么都好。”
婉兮点头,“便凭你这一番话,如今啊,你就已经是永瑆的本生亲娘。这母子之情,可半点儿不比淑嘉皇贵妃差去了。”
舒妃也是笑,眼睛里却已经晶莹闪烁。她怕失态,忙垂下头去,“……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啊,是重新活过来的一般。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能重新活过来的;要不然,我当年也早已经随着我的十阿哥,一块儿死了。”
“什么活啊死啊的,”婉兮轻轻拍拍舒妃的手,“如今便是为了永瑆,你也得高寿才行,将来得叫永瑆好好儿孝敬你去。等他成了亲,分了府,将来还能将你岁时伏腊地接出宫去,到他府里去当老太太呢!”
那个美好的愿景,正是这后宫里的女人们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缘故啊~等到发白齿脱,什么后宫争斗都没有了意思,唯有能出宫去,在自己的孩子府里,享受天伦之乐才是最好的啊。
说到此处,舒妃轻轻叹了口气,“这会子我倒是羡慕起兰佩来了。你瞧她如今又有喜了,这当真是要儿孙满堂了。”
婉兮轻轻张了张嘴,随即便也笑了,“原来九福晋是又有喜了,怪不得过年都没进宫来……我听了也是欢喜,替她和九爷高兴。”
这样算起来,这便已是九爷的第六个孩子了。
婉兮垂首,想想自己这几年也接连养育了五个孩子了……她与九爷,这便也是花开并蒂、两厢安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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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将过,四月的脚步近了。
京师里春意已浓,婉兮因啾啾种痘的这一片乌云,终于已然散得干干净净的了。
玉蕤这日抿着嘴笑着从外头进来。
小十五已经会坐了,婉兮将他放在南边炕上,将坐褥和靠背都推到窗户边儿去,叫他坐在那趴窗户。
婉兮小心扶着小十五,抬眸瞟玉蕤一眼,“偷着乐什么呢?”
玉蕤坐下来,眨着眼道,“先前姐不是还遗憾讬庸从江南调去了广西,不能掣肘安宁了么?好消息来了,皇上已下旨将讬庸从广西调回安徽,为安徽巡抚了!”
婉兮也是意外,不由得一把捉住了玉蕤的手,“这才一个月的光景,皇上竟然这样快便又做调用?”
讬庸原调为广西巡抚,此时又是调回为安徽巡抚。这可不是一般官职,都为一省的巡抚(相当于高官),乃为封疆大吏了。一个月之间便做两回调整,当真罕见。
玉蕤也是忍不住含笑,“正是呢!虽说讬庸回的是安徽,倒不在江苏。可是安徽和江苏原本就同为从前的‘江南省’;况且江苏布政使一分为二,那江宁布政使就是归属在安徽巡抚之下。讬庸要是想查安宁,在安徽巡抚这个任上,一样儿还是能透过江宁布政使来翻旧账!”
婉兮轻叹一笑,“可不是么!况且上一任江宁布政使就是讬庸本人;而现任江宁布政使是彰宝,本就是前一任的苏州布政使啊。对于安宁的底细,讬庸便都是再清楚不过。”
玉蕤轻轻眨眼,“皇上掣肘之术,无人能及,甚至无人敢想。相信安宁也绝对想不到,讬庸刚被调任广西一个月,以为就此相隔遥远了;可是这么快就又回到他眼前儿了,够他闹心的!”
自打出了翠鬟与永璇的事儿,婉兮这些天憋着的一口气,这一会子终于能舒出来了。
她垂首含笑,“……有皇上在,咱们便总是能心想事成。以后我看咱们也不必拜佛了,干脆将皇上搭板儿供上,见天儿给皇上拈香就得了。”
玉蕤也是扑哧儿笑出来,“得多大个‘祖宗板儿’才能托得住皇上这尊真佛呢?”
一想象东暖阁那小佛堂的地方儿,婉兮就也扑哧儿笑出来,“可不是么,没那么大的板儿啊!”
许是瞧见婉兮和玉蕤说得热闹,小十五便也顾不得看窗外,也急切地想要参与其中。只可惜六个月大的小孩儿还不会说话呢,真是干着急说不出啥来。他那小嘴儿便往外咕囔,结果变成了一串儿嘟噜出来。
一嘟噜不要紧,连口水都跟着嘟噜出来了。婉兮忙笑着用纱布去擦,无奈地摇头,“你个小圆子,这是着什么急啊?将来啊,有的是叫你说话的时候儿,你想不说都不成呢。这几个月啊,你还是安生地省着点儿嗓子吧~”
室内一片笑声,玉蝉进来,面上却有些急色。
玉蕤便问,“怎么了?”
玉蝉瞟了玉蕤一眼,“……八阿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