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驾走后,婉兮除了与颖妃一起看顾小十七之外,便几乎三两日就要亲赴一趟春和园。
春和园就是从前的交辉园,也就是婉兮当年得了那一身疙瘩之后,挪去的原本属于怡亲王的赐园交辉园。
为了方便婉兮养病,皇帝将交辉园赐给了九爷傅恒。
乾隆二十八年,交辉园又改名为春和园,给四公主和福隆安居住。
因这样一段旧缘,也因为离着近,倒是极为方便婉兮常来常往,亲自看顾四公主去。
九爷傅恒自脱不开身,还是随驾热河去了,九福晋便也留下来,搬进春和园来,亲自照料四公主的日常起居。
今年九爷府中的伤心事一件挨着一件,九福晋也有些憔悴。见了婉兮便红了眼圈儿,“我从前最不待见那芸香,可是啊瞧着灵儿的消息传回京后,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儿,我心下也是难受的。”
从前九福晋有些忌惮着福灵安以庶长子的身份,当了额驸,又立了军功,这便更介意麒麟保什么都没有去。可是这会子福灵安已经身故,且偏就是福灵安所遗下的云骑尉世职给了麒麟保,才叫麒麟保有了个五品的出身。这才叫九福晋心下反倒对福灵安和芸香那边儿,有些愧疚了去。
婉兮点头,“不过芸香倒也是有福气的人,虽说灵哥儿去了,她好歹还有个幼子福长安。”
九福晋叹口气,“将来麒麟保必定能建功立业,免不得将这云骑尉的世职转给福长安去就是!”
婉兮拍着九福晋的手,“今年不管怎样,还有福铃的喜信儿去不是?”
福铃去年与永瑆成婚,今年已是有了喜。
九福晋听到这个,终是含笑点头,“唉,可不是么。多亏有福铃的这个喜讯儿来,要不啊,奴才府中今年的日子……真是要没法儿过了。”
这春和园里啊,还留着当年九福晋和篆香用心救护着婉兮的情谊去。婉兮伸手轻轻揽住九福晋的肩,“……灵哥儿我帮不上,可是四公主这边,还有麒麟保,我自与你的心都是相同的。他们是你的孩子,其实又何尝不是我的孩子去?”
九福晋这才放心地掉泪下来,“八公主出事了,奴才立时便想到了跟麒麟保脱不开干系去……那些日子奴才真是吃不下,睡不着;九爷也跟着着急上火。多亏有令主子看顾着,才能叫麒麟保和奴才一家逃过这一劫去。”
婉兮点头,“从前是皇上和我欠麒麟保一个媳妇儿,那从此后反倒是麒麟保欠朝廷一件大功了。兰佩,你从此要看紧了麒麟保些,得叫他明白,他已长大了,再不能调皮,该做正经有意义的事儿去了才好。”
九福晋落泪,“奴才铭记于心,再也不敢叫那孩子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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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是皇帝的万寿之月,今年又逢哈萨克使臣赴热河觐见。京中虽有些愁云惨雾,可是热河那边倒是不断送回令人高兴的消息来。
其中一件好消息叫婉兮都有些准备不及——皇帝将官女子王氏玉英,也就是翠鬟,指给了八阿哥永璇!
庆藻不但没不欢喜,反倒亲自带着人来接翠鬟过去,倒叫婉兮都有些措手不及。
婉兮屏退了众人,单独捉着庆藻的手来说话儿,“瞧我这些日子两边园子跑着,倒有些日子没很留意这事儿去。没想到皇上忽然就给指过去了……我事先也不知情,庆藻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可伤心了?”
庆藻垂首倒是微笑,“皇阿娘勿虑。实则几年前媳妇就早已真心诚意想将玉英妹妹给要过去,只是玉英妹妹自己要强,怎么都不肯,倒叫媳妇这几年始终都放不下这个心去。”
“况且媳妇与阿哥爷成婚这好几年了,一直叫阿哥爷膝下没能添个一儿半女去,媳妇自觉对不起阿哥爷……如今就连十一弟妹都有喜了,叫我心下更是着急。幸好皇阿玛这会子给了这个恩典,媳妇终可放下心去了!”
庆藻真诚望住婉兮,“皇阿娘放心。媳妇虽说也有小心眼儿,可是媳妇毕竟无所出,这点子轻重媳妇自是明白。媳妇非但不会与玉英妹妹为难去,媳妇反倒会对玉英妹妹真心实意地好去。若玉英妹妹过来能诞下阿哥来,那媳妇必定是第一个求皇阿玛给玉英妹妹封侧福晋的!总归,必定不会委屈了玉英姑娘去。”
送翠鬟走的那天,婉兮亲自看着翠鬟上头、梳妆。
待得翠鬟妆成,婉兮关起门儿来,亲自递上一盒首饰。
“你是玉蕤位下的女子,与我便是双重的情分。我看你就如同看我的女儿一般。这一盒首饰,算是我为你添一份妆奁了。”
“这些啊,都是用历年皇上赏给的金银锞子熔了,重新制的。除了金银本身之外,更是带着圣恩的意义去,故此它们非一般的金银首饰可比。你且带上,不仅是妆奁,更是一份福气去。”
翠鬟惊得跪倒在地,坚辞不受,“这些都是皇上给主子的心意,奴才如何敢受?”
婉兮笑道,“皇上赏给我的,我自是都留给孩子们去。不然我留在身边儿堆着不成,又作何用呢?翠鬟,你也是我的孩子一般,给你这一份儿,亦是替你瑞主子替你准备一份嫁妆,这便是你该受的,决不能辞。”
翠鬟感激得泪落双颊。
婉兮亲手替翠鬟拭泪,柔声道,“我还有一宗不放心的:你从前不肯点头,可是这回皇上忽然就下了旨意了,这旨意可叫你为难了去?”
便是为了玉蕤的缘故,婉兮也不想强迫翠鬟去。虽说早就替翠鬟和永璇着急,可是总归要顺着他们自己的心意才行。婉兮都不想动用皇家的权威,就更不能接受皇上忽然这么直接下旨了。
若是翠鬟还是没想明白,她倒也可设法委婉地再跟皇上商量去。
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那要一生一世去呢?而且永璇身边已经有了庆藻这样通情达理的福晋去……
翠鬟却已是又羞又愧,红了双颊去,“奴才,奴才该死。”
婉兮吓了一跳,“这是说什么呢?大好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
翠鬟到底也没好意思与婉兮明说,还是庆藻来相迎,才私下里与婉兮说了明白。
原来还是端午宫宴那日,永璇又与翠鬟相遇在了一处。
永璇思念已久,那日又在宫宴上饮了菖蒲酒去,这便借着酒意豁出一切去,竟是将翠鬟拥入偏殿,强诉了相思意去……
五月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到了七月圣驾即将起銮时,翠鬟已是发现反酸。
也“幸好”那两个月间,有八公主和谦妃的薨逝,宫里人人都不留意她去;就连婉兮也亲自顾着这些事,未曾发现她的异常去。
她设法叫永璇知晓,永璇随皇帝起銮前,已是与庆藻全都说明。
永璇说,这回赴热河,必定要趁着皇上万寿节的机会,向皇上跪呈此事,还求庆藻成全。
婉兮也是愣了半晌,抬手拍了自己脑门儿一记,“瞧我,竟都没发现!”
庆藻倒是豁达而笑,“皇阿娘再等几个月,便可抱我们那头儿的皇孙去啦!”
这回福铃有喜、翠鬟也有喜,永璇和永瑆哥俩都要诞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儿来,这双喜临门,相信也终能为皇家带来欢喜来吧?
婉兮只是怜惜庆藻,“可委屈你了。”
庆藻便笑,“皇阿娘,媳妇想当额娘,想得都要坐病去了。如今玉英妹妹能给阿哥爷诞下孩儿来,那媳妇儿就也能当额娘了。便是为了这个孩子,媳妇儿也是欢天喜地,并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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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世上的事啊,永远都是悲喜交织。
婉兮八月里安顿好了翠鬟的事去,可是那头儿四公主的病却是越发加重,已经到了金石无医之时。
婉兮难过,却也只得强忍着,派人将消息快马飞递给热河的皇上去。
皇帝于九月一日传旨回京来:“皇贵妃、妃、嫔等即去探望公主,再预备一陀罗经被以备。章嘉呼图克图既住附近,即请为公主看病,该如何医治,即令医治。钦此。”
得到旨意,婉兮当即已是掉泪。
送陀罗经被,就跟汉人给老人送装老衣裳的意思是一样的,那就是已经在为公主预备后事了。
章嘉大师是皇上修佛的指引上师,地位便是国师。皇上请章嘉大师来为四公主看病,足见父爱之深……只是,章嘉大师是僧人,皇上叫章嘉大师在这个时候儿来,已然隐隐有超度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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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能看懂此意,四公主自己又何尝看不懂呢?
故此虽说婉兮与颖妃等人竭力安慰,四公主却也反倒超脱地微笑,“额娘忘了,我好歹担了个‘天生佛手’的名号去,今日得见章嘉大师,我自然明白,是佛祖,招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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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的几年,咱们的重点已经转移到孩子这边来了,因为后宫里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九儿的宫斗去了。
要不是时间跨度十年太长,不然我就直接跳到九儿薨逝,就完结啦~
这几年里是一众人物的落幕,再就是护着小十五一步一步走上储君之位。所以这一段的风格会没那么激烈了,亲们表急哈~~
要是对孩子没兴趣,或者实在着急的亲,可以等到结局来统一扫尾即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