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以前的脾气,陈月牙早就大耳光抽过去,哪容得旁人叽叽歪歪给自己扣屎盆子,不过她现在可是端庄的小姐,不行泼辣那一套。
陈月牙没有开口为自己辩驳,唯恐一开口,会骂出不好听的话来,她的沉默却令人以为她心虚,讨伐声愈演愈烈,陈月牙默默看向林嬷嬷,无声地询问“嬷嬷,我可以揍她们吗?”
这个肯定不能点头。姑娘只负责温婉贤淑,其他的,只有下人来办。林嬷嬷上前站在陈月牙跟前,而单红萱则抽出腰间的鞭子,戒备着。
三人“负隅顽抗”的态度惹恼了诸位千金,她们正愁没机会好好巴结黄婵娟,陈月牙就送上门来了,别说乔家只是一个后起之秀,算不得大户,陈月牙还只是寄居在乔家,连一般人家的庶女都比不得,对她下手,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诸位千金自诩身份高贵,只动口,没有动手,但也纷纷招呼人手,准备强行搜身。
赵君丽是主人家,本该出面调解场面,但她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她觉得不能搜人身,可又怕站出来会得罪黄婵娟,一时间竟也束手无策起来,只能巴巴地站在一旁。
“苦主”黄婵娟声情并茂地说唱一番后,悄然退到一旁抹泪,真是我见尤怜。她的确有一个紫金镯,是去年上京城,有幸随姑姑去姑丈的上峰吏部侍郎家,侍郎夫人送她的见面礼,后来姑姑跟她说,吏部侍郎有两个嫡出公子,与她年纪相仿,尚未定亲,姑姑又说,侍郎夫人很喜欢她……如此这般,她不免多想,私底下把那镯子当成定亲信物。
从京城回来后,参加过几次宴席聚会,那镯子也为她赚足了里子面子,如今谁不知道,她入了京城一贵人的眼。
姑姑月前派人来,说是要接她去京城再住一段时间,随行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教养嬷嬷,姓张,姐姐的人私底下告诉她张嬷嬷其实是侍郎夫人派来的,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只是,大半个月都过去了,张嬷嬷一直在教导她京城的规矩,却始终不提回京的事……
镯子有是有,却已非完好。前几天,她恼张嬷嬷不识抬举,关起门来打丫头泄愤,结果一个不小心,镯子自手腕处脱落,撞到桌角,断成两截,虽然已经让能工巧匠用金箔修补好,而且看起来更漂亮,但断镯毕竟是断镯,再好看也是断镯。
关键时候,万万不能因一个镯子惹侍郎夫人不高兴,于是乎,她才斗胆在张嬷嬷跟前,造了这么一出戏。陈月牙没家势,没人缘,在她看来,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还不是任她戳圆捏扁。至于背负上“偷盗”罪名后,陈月牙下场如何,她可管不了这么多。而张嬷嬷没能看护好主子的家伙什,让人趁虚而入,虽然算不得自己的下人,但也难辞其咎,到时候必定为自己美言开脱。
黄婵娟想得太美,只可惜,她千算万算,独独算错了陈月牙主仆三人的脾气。她们抵抗之强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钱家三小姐也位列其中,她看到单红萱手里狰狞的鞭子,尖声厉叫,“杀人啦!”她这一叫,旁人也紧张起来,纷纷后退两步,言辞上却也更激烈。
凉亭里吵得不可开交,只不过,陈月牙主仆三人只是保持防御姿态,始终没有开口。陈月牙甚至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而林嬷嬷则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群毫无风度仪态可言的大小姐们。
眼看着情况就要失控,黄婵娟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不动如山的张嬷嬷,她不由地紧张起来,怕事情闹大,不好控制,她只好一边抹眼泪一边走过去,准备以自己的大度和宽容了解此事,她脑门后没有眼睛,错失了张嬷嬷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芒。
整件事,张嬷嬷可以说了如指掌,包括黄婵娟背着人把镯子扔到水里又栽赃人的事,大户人家的后宅阴损事多,她不介意黄婵娟脑子里多点弯弯绕绕,耍耍小聪明,怕只怕她自作聪明。黄婵娟选陈月牙下手,就明显选错了对象,小姑娘装得再娴熟也改不了底子里的烈性,而且她旁边的人也不是好糊弄的……
黄婵娟到底自己手底下学了一段时间规矩,那怕是她做错了,自己也得维护她面上的好看。张嬷嬷上前去,假意安抚黄婵娟,却是让她别再说话。
“陈姑娘!”张嬷嬷向陈月牙行礼。许是都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旁边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停歇,想看这位京城来的教养嬷嬷怎么处理这件事,自己也好趁机学点。
张嬷嬷继续说,“我家姑娘方才也是急了,才会说下那些话,还请陈姑娘见谅。我看陈姑娘一脸正气,不像是那贪图他人财物之人,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这里人多嘴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始终不好说事,不如寻个屋子,坐下来好好说一说。”
虽然对方好像是在为自己说话,但陈月牙却觉得怪怪的,她弄不明白,干脆不说话,继续端着她应有的姿态。有林嬷嬷在,对方话中话,自然无处遁形。
终于来了个能好好说话的人,林嬷嬷直面张嬷嬷,“寻个屋子就不必了,我家姑娘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人多嘴杂,只怕有心人想支开旁人,然后模糊事实,将错就错。”
张嬷嬷心里一凛,暗想这老妇人不好对付,三言两句把自己的目的摊出来,一点不怕得罪人,她打量过林嬷嬷才震惊对方行的竟然也是标准的宫仪。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了,她暗恼黄婵娟没事找事。
“我也是为了陈姑娘您着想,您看这边实在嘈杂得很,没得扰了您的兴致。”张嬷嬷越过林嬷嬷,直接与陈月牙说,试图引她离开这里,只要离了这里,之后的事就好办多了。
“无妨,先还我清白要紧。”哪怕傻子也知道不能遂了对方的意,再说陈月牙又不傻,林嬷嬷把话说得那般明显,就算听不明白,本着不能拆自己人的台的原则,也必须不能走。
哭得梨花带雨的黄婵娟也回过神来,看察觉自己好似办了一件不大聪明的事,一时间竟然也忘了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