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一片黑暗,比黑暗更可怕的则是心底越来越浓重的恐惧。
钮美波觉得脖子还有麻木和疼痛,这使她逐渐回忆起发生的事情。
今天从职妇会下班后,她是陪着茅女士一起走的。在半路上,她找了个借口,与茅女士分开,想着偷偷回到职妇会。
她觉得茅女士办公室内的保险箱里除了募捐来的钱财外,还应该有文件之类的东西。只要查清楚,她就可以回去向日本主子交差,不再装成贫女,受这罪了。
就在钮美波走回职妇会的路上,她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然后脖子上便挨了一下。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一下——钮美波晃了晃脑袋,觉得并不十分沉重,却很巧妙,一下就能把人打晕,显然是个高手所为。
高手?钮美波立刻猜测出了几个组织,却又不敢十分确定。
脚步声响了起来,钮美波转着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不管怎么样,先把嘴放开啊。
狡赖也好,承认也罢,既然被抓住了,总要给人说话的机会吧?
但钮美波想错了,脚步声来到近前,一只大手猛地抓住她的头发,向后用力一拉,疼得钮美波眼泪都掉下来了。
可惜头上戴着黑布套,嘴上勒着布条,钮美波的表情和声音,全都看不到也听不着。
连人带椅子倾斜,钮美波觉得脸上又被蒙了块毛巾似的东西,然后冰凉刺骨的水便浇了下来。
几十秒后,一种窒息或是被淹死的感觉充斥在钮美波的大脑。
体内的血氧消耗地很快,条件反射使神经中枢控制她张开大口用力地呼吸和吞咽,大量的水被吸进胃中、肺叶及气管和支气管中。
钮美波被绑着的双手和双脚剧烈蜷动,饱尝难以忍受的痛苦。
就在她要丧失意识的时候,水停了下来,毛巾也被拿开。钮美波贪婪地吸着空气,还伴着剧烈的咳嗽。只是几秒钟时间,毛巾又捂了上来,水又猛浇而下。
连着经历了两回生不如死,饱尝了难以名状的痛苦,钮美波整个人都崩溃了。
这个时候,她才被扯着头发拉起,嘴上的布条被解开。
“饶,饶命啊!”在黑布套内,钮美波的眼泪鼻涕流成了一团,说不出的凄惨。
狗特务,就知道你是个软蛋、孬种。
沈宸鄙夷地撇了撇嘴,低沉的声音响起,开始审讯。
“水刑”的效率很高,凡享用“水刑”的人,大约百分之八十都会开口,或者说大约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屈服,让他们说什么都会达到目的。
剩下的大约百分之二十的人会被活活折磨至死,显然,钮美波绝不属于这其中的硬骨头。
七十六号现在还没正式建立,这个钮美波受日本宪兵队特高课指挥,负责侦察租界内地下抗战组织的情报。
同时,钮美波还协助执行日本参谋本部的绝密行动,即协助李士君、丁默屯等汉奸筹措建立由日本特务机关控制的特务组织。
“陕西路**号洋房,是你们的据点吗?公共租界内还有哪几处?”
“据点内有几个人,姓名、年龄、体貌特征……”
“梁仲春是你发展的?他提供了什么情报,任务是什么?”
“你认识的其他特务的名字、职业、住址……”
“啊,饶命,饶命,我全都说了,全都,唔唔……”
又让钮美波享受了一次“水刑”,沈宸继续审讯,直到确定钮美波没有说谎,全部交代了,才算结束。
收获很大,不仅弄清楚了梁仲春被日本特务秘密逮捕,在严拷打与威逼利诱下被发展成汉奸特务;还知道了很多日本特务在公共租界内的人员和布置。
把钮美波的嘴堵好,手脚绑得更结实,沈宸拿着口供出了地下室。
说起来,钮美波、梁仲春等特务虽然可恨可恶,却并没有对沈宸构成直接威胁。
而日本人对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渗透则有些令沈宸心惊。
按照钮美波的口供,曾在巡捕房担任过探长职位,现任沪西警察局长的潘达,除了发展十兄弟外,还以每月二十元至六十元的价格,收买了上百巡捕。
收买并不等于控制,这些巡捕或许不会为特务汉奸公开做事,但睁一眼闭一眼的结果,就是特务汉奸能够比较方便地在租界进行犯罪活动。
而法租界巡捕房,则以钱人龙负责联络收买,并藉以刺探在法租界内的抗日人士的活动,及中统、军统特务的情报。法租界内最近所发生的几件特务暗杀案子,都与钱有关。
钮美波这个软骨头,在“水刑”的享受下,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赵有才要在一楼望风,或许还觉得对付一个女人有些不够男子汉。但拿到口供,仔细看过之后,他也是大吃一惊。
“这个狗特务,知道得还不少。”赵有才伸手点了点口供上的名字,问道:“特别巡捕啊,你认识?”
沈宸摇了摇头,说道:“宋源啊,资历不浅,和我差不多的级别。我想把他也绑来,能得到更多的名单。”
赵有才点了点头,说道:“明面的敌人还好对付,身边的奸细却难防。没准哪个不起眼的小虾米,在半键时候就敢打你的黑枪呢!”
沈宸叹了口气,说道:“趁人不注意,再挖个坑,让这个特务也死得没人知道吧!”
放走钮美波,让她当卧底,沈宸倒是有想过。可这也形同一把双刃剑,弄不好会反伤到自己。
所以,沈宸觉得最保险的还是让她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趁敌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利用口供上的情报,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
“梁仲春呢?”赵有才不知不觉地说到这个名字,显出了内心对何晓燕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