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队伍才停了下来。不是战士们和队员们走不动了,而是被解救的矿工们体力不支。
这里是一处凹里,四面的山坡多是高大浓密的树木,一条小溪从凹里中间穿过,欢快地向前流淌。
篝火燃烧起来,钢盔和铁饭盒吊在火上,煮着粥。时间不大,米香味便散发出来。
粥还没煮烂,但也能吃了。被解救的矿工们便瞪着饿成绿色的眼睛,围坐在火堆旁,不顾汤热烫嘴,几个人用一个碗或一个饭盒,便开始吃着喝着。
“长官,他们吃干的,咱们怎么喝稀的?不把咱当人看吗”一个矿工有些不满地瞟了一眼在外围就餐的特勤队员们。
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坐在石头上,穿着件扒下来的鬼子的军服,野人一样的毛发。
虽然他默不作声,而且也不象旁边人那样吃相太难看,但身上却隐然有一种气势,很多人对他都很客气和尊敬,看起来是个军官。
“放屁,这是我的主意。”这个汉子把饭盒咣地一下墩在石头上,瞪起眼睛骂道:“这就不把你当人看了?在矿上,鬼子给你发霉的饭吃,还用鞭子抽你,怎么不见你硬气几句。吃干的,你想让大家伙都撑死啊”
“长官,您别发火。”一个战俘赶忙拿过饭盒,又给盛上,递了过去。
军官轻轻让了让,躲开了,说道:“入了战俘营,我就不是什么长官了,你们不要这个样子。”
“长…陈大哥。”另一个战俘咽下嘴里的粥,低声说道:“您是正牌军校毕业的,搞不懂您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弟兄们可都是看着您的面子才来的,您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兄弟们肯定支持您。”
“放屁,你还是人不是?”陈忠差点把筷子摔到这家伙的脸上,大声严厉的斥责道:“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咱们混到给日本鬼子当牛当马,吃猪食的份上,还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别忘了是人家救了咱们的命,嘴里吃着人家的,还起着乌七八糟的念头,你还有点良心吗?不管人家出身如何,人家敢跟鬼子叫板,敢在沦陷区坚持抗战。”
“陈,陈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被陈忠披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这个战俘满脸羞愧。另一个战俘急忙帮腔解释道:“他是说,按您的资历能耐,就算当不成营长,我们大家也支持您从小军官干起。”
“什么官不官的,别再提这个了。”陈忠放缓了语气,说道:“想想在战场上阵亡的和在战俘营被鬼子折磨死的袍泽,咱们能活下来,就是老天开眼,让咱们打鬼子为兄弟们报仇。”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算是捡了一条命,也就放得开了,鬼子杀我军中士兵甚多,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大多中国人精明而不聪明,对于小团体的利益永远看得比国家、民族、集体的利益要重,拉帮结派,搞山头主义。
想搞垮一个人很容易,可要想连根拔起一个圈子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虽然解救了这些矿工,但王营长、赵铁、老周等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戒心。
因此,他们都在远远的看着,观察着,将矿工中几个领头模样的家伙牢牢记在心里。
陈忠没有多吃,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家伙,不象别的矿工,连米带汤,撑得只能靠在树干喘气。
轻抚着肩上被鬼子用铁丝穿过的伤口,虽然还很疼痛,但陈忠心里的压抑一扫而空,精神变得很安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部队。
说实话,在战俘营内能不屈从鬼子去当伪军,那都是些好汉子。
虽然他们的被俘多少都被视为人生的污点,但他们是为了国家而受苦,而且没有变成背叛祖国的败类,甚至他们的心灵多了一重被敌人绑缚、蹂躏、侮辱的痛苦。
有战争,就会有“战俘”——要人全部战死,未免太不人道、太残忍了。
而“战俘”不是一个贬义词,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它都是一个比较常见的语词。
只是,在不同的国家,因为不同的文化,“战俘”所受到的待遇孑然不同。
在一些国家,“战俘”回国,会受到国民英雄般的迎接;而在另外的一些国家,“战俘”会是“叛徒”、“怕死鬼”的代名词。
远处传来了一阵嘻笑声,沈宸看到了好朋友兰子,两个丫头高兴得搂抱在一起。
“大梅可是出息啦!”稍许的惊讶过后,吴魁才认出了沈宸,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就有不三不四的家伙在庄上打探你的情况。后来,听说是你在打鬼子,还打死了不老少。”
兰子用力点头,说道:“听人说,鬼子还贴了告示,悬赏抓你哩!”
沈宸呵呵笑着,说道:“悬赏有啥用,我又不往敌占区里面走。周围还有这么多战友,鬼子想抓我可不容易。”
兰子瞅着沈宸,默默地比了下身高,不由得有些失落,说道:“大梅,你咋长得这么高了?”
高嘛?沈宸挠了挠头,笑道:“吃得饱,再跑跑颠颠的,个子就长得高了呗。”
现在,沈宸的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六零以上。和后世不一样,这样的身高在当时的女子中已经很突出,与一般男子比,也相差不大。
可要知道,这只是沈宸几个月来的增长。如果还记得他以前的样子,就难免会让人感到吃惊了。
兰子不是很相信,眨着眼看着这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好朋友。
沈宸咧嘴一笑,伸手摸摸兰子的头,说道:“个子高还不正常,我还比你大呢!”
“大不了一岁,就小半年嘛!”兰子转头看了看,觉得沈宸的头发好怪,不象是把辫子藏在帽子里的样子。
沈宸把帽子一摘,冲着兰子做了个鬼脸,“看吧,精神不精神?”
兰子傻眼了,这比小子头还短哪!
这丫头,是越来越野了,估计孙洪山也管不住她。
吴魁也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暗自咧了咧嘴,心里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