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曼军队每攻下一地,必然会劫掠三天,屠杀和强奸便会接连上演,数不清的孩子会被当作奴隶贩卖。”赫尔蒂说道:“这是他们教法所决定的,为了佩克什的人民,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荣誉,即便是被称作懦夫,只要他们能够熬过这可怕的劫难就好。”
霍尔蒂知道系统性的劫掠几乎是这个时代战争的副产品,但是为了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而让整个城市付出代价,这样的事情于自己而言的确是干不出来。
“若是卡尔和约翰在这里,你该怎么回答他们?”愤怒的伯爵夫人嘶吼着:“等你见到了你舅舅们的亡灵,你又要怎么回答他们,他们在莫哈赤流干了鲜血,被魔鬼的信徒所屠杀,而你就这么悄悄地溜走了。”
伯爵夫人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潮红,她指着那位漂亮的嫂嫂,来自米兰斯福尔扎家族的凯瑟琳大声吼道:“当杰斯卡长大,向他的叔叔询问,为什么你在面对杀死了父兄的仇敌时选择一走了之,你又该怎么回答?”
杰斯卡是霍尔蒂哥哥约翰和凯瑟琳的儿子,现在只有两岁。
伯爵夫人的话显然刺激到了这位年轻的美丽女士,她的眼中开始闪动着泪花。
霍尔蒂叹息了一口气。
“今晚,你们今晚就必须走,尽快收拾一下东西。”霍尔蒂说道:“奥斯曼的大军可能明天就会赶到,那个时候多瑙河的水路恐怕就不能通行了。”
“我哪里也不去,你给我滚,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懦夫!”
伯爵夫人将所有的怨气甩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
霍尔蒂分别向母亲和嫂嫂鞠躬,然后静静地关上了门离开。
走廊里,一个中年战士穿上了涂装乌黑的半身板甲,腰间别着两柄长剑,头上戴着插着鸟羽的宽边帽子,正在那里等着霍尔蒂。
“又被痛骂了一顿?”军事顾问斯维因一直站在走廊里,他是一位坚定地主战派,但是他也理解霍尔蒂所做的选择。
“你今晚带上五十个人跟着他们一起乘船离开,赶到维也纳去,家父一直都是费迪南大公的朋友,他们会在维也纳得到很好地照顾。”
霍尔蒂看着斯维因,这个两鬓斑白的日耳曼人已经用过去的服务证明了他值得信任。:
“那你呢?”斯维因不解地看着霍尔蒂。
“总要有个人来主持投降仪式,跪在地上迎接苏丹的大驾。”霍尔蒂靠在窗边望向外面的月光。
房门又一次打开了,年轻的寡妇匆匆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还是固执己见。”
凯瑟琳摇了摇头然后望着自己高大的小叔用意大利语说道:“她坚持不肯离开佩克什。”
出身米兰统治者斯福尔扎家族的凯瑟琳见惯意大利的繁华,虽然佩克什利用多瑙河的水运商路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不过这和米兰城的富饶根本不能相比。
她心里其实无法理解婆婆的举动,佩克什不过只是一个注定要陷落的小城而已,而匈雅提家族才是真正值得在意与维系的东西。
“快去收拾吧,拉罗什和索菲亚就要交给你了,嫂嫂。”霍尔蒂举起她的右手轻轻吻了下上面的祖母绿戒指:“照顾好杰斯卡。”
说完,霍尔蒂便转身离去,他还要监督着仆人们收拾家中的贵重物品。
有了未来伯爵的亲自监督,最后的清点工作要快上许多,大部分金银饰品、油画还有来自中国的瓷器都已经装箱,剩下的丝绸和各色皮毛也分别装好。足足十六个大箱子分别放在八辆马车上,一趟又一趟的卸到了码头的船只上面。
霍尔蒂留下了一箱子钱,剩下的贵重物品都已经运到了码头的桨帆船上,现在他身边全是家人。
十五岁的弟弟拉罗什拉着一匹战马,嘴唇上已经有了些绒毛,他黑色的板甲上绘画匈牙利王国的旗帜,他捏着一柄长枪,枪锋下面是粉色的燕尾旗,这旗帜代表着他还是一名侍从,并不能算是真正的骑士。
而年轻的索菲亚则看不出任何忧愁,对于她来说这似乎并不能算是什么逃难,而是一场盛大的旅行。
“好了,食物,银钱,贵重物品,还有酒。”
赫尔蒂穿着棕色的长袍,头顶的皮帽子上插着几根孔雀的尾羽,虽然腰间插着一柄有着球形护手的阔剑,但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什么战争的气息。
就像是个在多瑙河上经商的犹太佬。
“就差凯瑟琳嫂嫂和母亲,然后你们就出发赶往维也纳,哈布斯堡的费迪南一直想染指匈牙利的王冠,他的妻子安娜就是路易二世的妹妹。”霍尔蒂的眼睛盯着一脸不服的拉罗什和若有所思的索菲亚说道:“我们的父亲和兄长为了捍卫路易二世的王权战死在了莫哈赤,同样我们也会接着支持费迪南掌握匈牙利的王权,因此他就必须回报我们的忠诚,你们都会得到很好地照顾。”
“那你呢,哥哥?”索菲亚看着兄长,自从这位兄长一年前坠马受伤之后,敏锐的索菲亚就发现自己的兄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会留在佩克什。”霍尔蒂轻轻拍拍妹妹的脑门:“不过我会很快去和你们会和。”
“你这么想去维也纳,你去吧。”拉罗什哼了一声:“我要捍卫……”
“别说疯话了,”霍尔蒂打断了略显幼稚的弟弟:“维也纳到处都是贪婪的饿狼,你让母亲、嫂嫂和妹妹毫无保护的去面对他们吗?”
拉罗什依然还要争辩。
“谁来保护杰斯卡呢?”霍尔蒂的手指敲门一样叩响拉罗什的胸甲:“你难道忘记了骑士道了吗?我,骑士霍尔蒂,要求你保护女士们,侍从拉罗什。”
伟大的塞万提斯还没有出生,所以《堂吉诃德》这本神书还无从谈起,而满脑子骑士小说的拉罗什只能用“保卫女士”这种弱智理由来糊骗。
正在这个时候,凯瑟琳提着裙子慌里慌张的从大宅内跑了出来,她外面罩着一件火红的狐皮披风,整个人急匆匆地跑到霍尔蒂耳边低声念叨了几句。
霍尔蒂闻言浑身一震。
“行了,你先别和别人说,交给我来处理。”
霍尔蒂低声嘱咐着嫂嫂凯瑟琳。
“母亲坚持不走,那就让她回头和我一起走。”霍尔蒂面不改色的扯着谎言:“拉罗什,你和斯维因带着嫂嫂和妹妹先行出发,一定要照顾好她们和杰斯卡。”
母亲的刚愎已经深入人心,拉罗什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然后满足地挥了挥胳膊:“一切就拜托你了,霍尔蒂骑士。”
“没问题,拉罗什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