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司倾随意寻了一块蒲团坐于案座旁,平日里用来抄写经文的桌案被她拂袖扫过,案上的砚台纸笔皆在她的袖风之下极为整齐的卷入身侧柜中。
取过一张柔软裘垫,将怀中狐狸安置其中,手指尖轻执水莲,另一只素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看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淡淡道:“睡一会吧,治疗过程有点疼。”
陵天苏却是睁着一张虚弱的眼睛,不肯听话闭眼。
固执地看着她,像是怕自己一睡着又被人扔进那可怕之地。
隐司倾无奈:“随你好了。”
语毕,她将手中水莲对准陵天苏身上的伤口,轻轻一吹,萦绕在莲叶之上的星芒点点便如草原上被微风吹拂的野火一般,纷纷洒洒地飞舞至陵天苏的伤口之中。
染血的毛发瞬间就被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唯有那血红难愈的伤口仍旧时而流血。
隐司倾垂眸细看片刻,然后将手中水莲放入檀口之中搅碎,再细细抹均在陵天苏身上的伤口中,血很快止住。
清凉的气息为灼疼的伤口带来极为舒适的止血感,陵天苏舒服地蹬了蹬腿,挣扎着正欲翻身。
一只带有夜晚凉意的玉手却轻轻将他按住:“不可乱动。”
陵天苏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委屈的看着她,无奈只好用尾巴指了指自己疼痛难看的某个部位,目光渴求地看着她薄凉唇畔上残留的一抹莲渍。
隐司倾顺着他的尾巴淡扫一眼,轻咳一声,十分淡然平静的收回手掌,但那莹玉一般的耳垂却是微微的泛着绯霞之色。
“灵智损了,都忘了男女有别了吗?自己上药。”冰冷的语气也带着一丝薄怒微嗔。
陵天苏懵懵懂懂地咕唧一声,看着她那双冰冷抗拒的凤眸。
只好无奈的自己咬了一片莲叶咬碎涂在爪子上,可奈何爪子太短。
够啊够的,怎么也够不着,反而还牵扯撕裂开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嗷嗷叫。
隐司倾好没气的握住他的爪子,用手指抹去他肉垫上的莲药:“看你在冰窟里都没叫唤一下,现在倒知道嗷嗷了。”
最终还是妥协……
夜色苍茫深沉,霜天夜上残月高悬。
田七长老抱着酒坛子,很没形象的靠在冰窖门口墙角落里呼呼大睡,关着那群小可爱们的铁门烧没了,现下只好劳苦她亲自在此守夜,换做了其他弟子也不放心。
只是这副烂醉如泥的模样,冰窖之中的雪灵妖狐们若是有心离开,她怕是一只也守护不住吧。
屋檐窗棂下的古铃轻摇,夜色中弥散着古植仙草的清灵。
夜风吹摆,吹进一道华贵长裙的雍容绝世身姿。
枫瑟看着强角落毫无形象,赤着足,抱着酒坛像个醉死狗似的田七长老。
任凭她平日里如何端庄雅重,也不由让额角青筋跳了跳,有种灵台崩塌的征兆。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强忍着过去抽她几大耳光的冲动,面色沉凝如水的步入冰窖之中。
寒霜浓白,寒意刺骨。
绣有金色火莲的白雪踏在浓浓寒霜冰地之上,在冰雾弥散里,能够依稀看到一群群通体洁白的灵狐假寐沉睡。
然而还未等她抬手挥散雾气,便听得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自寒雾中懒懒飘来:
“唉,不过是没能忍住风流快活了一场,居然把你这个闷葫芦都给引来了。”
微抬的手指微微一僵,这声音虽然清脆稚嫩,可却隐隐含着悠远的上古境意。
枫瑟胸膛下的一颗心顿时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紧了。
她目光深凝,究竟是何方妖物?竟然能够混入她凤陨宫,使她百年未察山中竟然有如此可怕之物的存在。
那清稚的声音再度响起:“枫瑟啊枫瑟,你宫门之中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弟子是个聪明人,虽未看出我的本体,但也知晓我的存在不宜张扬。
否则让某人知道了,凤陨宫可免不了要引发一起大战,你若是足够聪明,就应该当做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枫瑟垂眸片刻,随即冷哼一声,挥袖一舞:“本座从不受人威胁,你以为仅凭你这三言两语,就妄想本座放任你继续待在九齐山上不成!”
寒霜散去,眼前视线豁然清朗。
饶是枫瑟宫主道心坚不可摧,可看到眼前这绯靡场景也不由呼吸紧紧一窒。
百只白狐遍地,以身为塌,以毛为垫,在白毛茸茸的一大片中,一名模样清稚俏丽的少女……
不,与其说是少女,倒不如用豆蔻年华的女孩来形容更为贴切。
因为看其模样,绝不会超过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