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起暗红的眼帘,微微打量了几眼小庙,对于眼前这一幕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离国境内,发生这种事情很正常,你若不喜欢……”
说着她便抬起手掌,掌心裂出道道紫雷,欲将此地碍眼狼藉事物尽数劈成灰烬。
三日以来,少年已经深知吴婴的本事。
见她一抬手便知她意欲何为。
他皱眉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示意大可不必如此。
在这北离境内里,人吃人的事他亦是没少见,大可不必浪费她的元力用以清扫此地的垃圾。
入了庙宇,他寻了一些干净的干草,铺成一个草垫,将吴婴安排在干燥柔软的草垫之上。
自己则动手将此地狼藉随意清扫至了庙宇一角,又另行收起了一道篝火,取出怀中被雨水打湿的饼子,放在架子上慢慢烤干。
余光微瞥,瞧着她苍白脸颊之上伤口之中有渗出了缕缕猩红,他蹙了蹙眉,将她给他新买的衣服撕下内里衣摆干净一角,递了过去。
吴婴却没有接,破败的窗棂外风雨潇潇,她抱着双膝,只是出神专注地盯着少年那张脸看。
原因无他,只因这张脸,正是她记忆中万年前初见的那张脸。
少了些许神辉,多了几许凡尘气息。
变得更加耐看了。
少年无奈,只好凑过去替她擦拭面颊上伤口内渗出的鲜血了。
他心中着实不解,眼前这位分明是个与晴姐姐一样的柔弱姑娘家,为何要做男儿打扮
更令人生气的是,三日前她分明被体内的古怪力量折磨得不轻,还要去那奇怪的山上采那株奇怪会发光的莲蓬。
采便采吧,他可以背她上山,可她怎么从来不说那会发光的莲蓬一直都在被一只黑色蛟龙守护着。
他是个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龙。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那恶龙相斗。
还有就是,她腰间分明有伞,却不撑开遮雨。
这人当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吴婴暗红的眸子带着几许谨小贪婪地依偎凝视着那双黑玉般的眼瞳。
却见他眼底隐隐有些生气的味道,心头微慌,小声问道:“你生气了?”
少年紧蹙的眉一只没有散开,他停了手中擦拭的动作,在她手心里写着:那莲蓬对你很重要?能治你身上很痛很痛地伤?
吴婴面上一怔,鬼岚枷咒是生来便有的,万法无解,那冷炎灵蓬纵然弥足珍贵,有着惊人的药效,但对于鬼岚枷咒,却也是毫无办法。
她面上的错愕摆得清清楚楚,这下无需回答,那少年也十分清楚了。
他眉宇蹙得更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将吴婴那只手给甩了开,背过身去,自己去拿烤好的饼子,生气不给她。
吴婴哭笑不得,发现今世的他现下只剩一道命魂,看似性子冷漠得很,但生起气来,似乎十分幼稚啊。
也不知他为何会生气,她一时间亦是也没敢往他在担心自己这个方面去想,只好解释道:“七日之后,有人大婚,这是给那对新人准备的大婚之礼。”
少年故作不屑听她解释,可背着她的方向恰好能够看到他耳朵微动的模样。
一张热热的饼子在手中翻来覆去。
他终究还是转过了身来,将饼子撕下一半,塞入她的口中。
然后又在她手心写着:“我们现在是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吴婴细细地将‘我们’二字品了极久。
就在少年即将是去耐心要伸手催促摇她的时候,她才意味深长的道:“嗯,不错,那场婚礼在大晋皇城举办,你想不想看。”
少年不假思索地写道:不想。
吴婴嘴角微勾:“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新娘美不美吗?”
少年的回答还是:不想。
吴婴心想你家中那位小黄侍若是听到了这话,怕是得难受得肝肠寸断吧。
“那你想要什么?”吴婴火光之下暖照的眸子说不出的温暖照人。
少年想了想,指尖微微有些紧张地绷紧,然后一笔一划认真在她苍白的掌心写着:想要,带你回家。
吴婴不禁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平日里最是擅长用雷劈山劈水劈人的她,此刻倒是真如被一击苍雷贯穿全体,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平日里素来苍白邪虐的面容早已被茫然与空白所替代。
摊开的手掌指尖在心中掀澜大波之下微微颤抖蜷缩,她嗓子逐渐干哑,眼眶逐渐发红。
一双眸子瞬间猩红猩红的,其中深藏已久的侵略之意快要压抑不住。
看着那张记挂了万年不曾忘的脸,她一字一顿,哽着嗓子:“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一直紧蹙着的眉从刚刚就一直未松开过,神色看起来竟是比吴婴还要苦恼。
又再她掌心写道:可是我没有家,连名字都没有,只能四处流浪。
晴姐姐换他哑儿,那是因为他不会说话,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手指轻顿,他似是鼓起了什么勇气,指尖继续划动:你愿意……跟我去流浪吗?
夜色缱绻,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