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的。”毫无起伏却十分动听的少女嗓音悠悠在风中轻擦,她目送着宛若葬火般的劫烬消失成灰,手中墨剑无声归鞘。
“我会为他们复仇。”
陵天苏低咳出一抹浓黑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少女,喃喃道:“小叶子……”
少女亦是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不同你走。”
她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人未杀。”
“那个人是谁?”陵天苏问道。
少女缓缓摇首,上前一步,拭去他唇角溢出的鲜血,说道:“不知道,但是我会将他找出来。”
陵天苏抬首看了一眼天空,继而又看了一眼她腰间入鞘的墨剑,忽然摸了摸肚子,说道:“肚子忽然有些饿了。”
少女伸手入怀就去摸饼子,认真说道:“受伤了可不能饿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
却被陵天苏笑着阻拦她的动作:“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忍心还让我吃那些干巴巴的饼子。”
少女眨眨眼,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却是对他透着难得的好脾气:“那你想吃什么?”
末了,还不忘拍拍自己腰间干瘪瘪的旧荷包:“我有钱,给你买。”
陵天苏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唇齿间皆是凄惨的鲜血:“嗯……听说越国皇城内有一家炙猪肉肥瘦得当,肉香可传十街百里,有些想吃。”
“好。”少女拍拍瘦的可怜的小胸脯,转身就要去买。
手腕却是忽然被陵天苏拉住,一枚冰冷的金锭子塞入她的手心:“这是给你的零花钱,这一身旧袍子你还想穿到什么时候,去买一身好看的衣裳,晚上带你去逛皇城夜市。”
少女收好金锭子,揉了揉鼻子,轻唔一身:“好。”
嗓音却是有些哽咽。
流浪漂泊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家人之间的念叨碎语。
好温暖。
少女出现得让人猝不及防,离开得亦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就这么走了?”
“那今日这太子妃,要怎么算?”
“不是都说了杀死天冥为真正的太子妃吗?显而易见,是天冥身边那位无名少女将他一剑毙命,今日这太子妃,必然是她。”
“可这……若无李且歌带来的那名女子重创国师,饶是那少女有着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将他杀死吧?”
“蠢!太子殿下只求结果,你何时见他在意过程了?”
“太子本就无意于选妃,皆是明娘娘的擅作主张,国师天冥一直为太子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纵然在两个月前太子殿下重伤国师,却也没能将他杀死,如今死在了那个无名少女的手中,如此想来,必得太子青睐。”
“嗯……言之有理。”
“李且歌带来的人当真是与她一样无耻,她好似认得那无名少女,三言两语就将她给打发走了。”
“此举简直毫无意义,若入得太子之眼纵然一时打发离开,还怕太子殿下找不回来。”
在这群人们的心中,似是隐隐希望他们的当朝太子,能够找一个修为不怎么强大可怕的太子妃。
纵然此刻陵天苏鲜血淋漓的站在场间,可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战,让他们觉得,若是此人成功当上太子妃从而辅佐太子。
那么整个越国,当真就是要陷入被吴婴掌控的阴影之中了。
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与他们而言,也是福事。
可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弑父杀兄,血洗皇城,以至于当年皇宫内院夜夜怨鬼哀嚎,连绵三年不绝。
吴婴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强大无人能够镇压的疯子。
他身上的未知之数太多,亦不好掌控,若是完全脱离他们的预测,事情的结局将会变得极为可怕。
看着夷为平地的演武场,空气之中凛冽流动的元力不断刺激着人们的鼻腔。
白帷之下的人影微微晃动,淡而幽长的熏香冲淡了几分战斗过后的肃杀与血腥。
幽凉如夜的嗓音穿透帷幔风雪,传了过来:“你,唤何名。”
安静立于一侧的年轻太监微微偏首,似是不忍侧听他的回答。
陵天苏低咳一声,胸膛上被贯穿的血洞灌入了凛寒的风雪,冻得伤口如刀裂般寒疼,他蹙了蹙眉,似是在适应身体上的疼痛伤势,微喘一下,浓霜的白气从他口鼻中呼出。
他抬起那张染血辨不清五官的脸,眼神似是与被风撩起帷幔下的那双眸子对上交错一瞬。
缓缓而道:“屈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