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医院大厅,正赶上川口仁和带着几个士兵,架着抗联俘虏韦国,从楼上走了过来。
川口仁和见到中村樱子和耿直也往外走,连忙迎了上来,向中村樱子说道:“中村长官,这么巧,咱们一起到,现在又一起走了。”
“是啊,够巧的。川口上尉,怎么样,这个俘虏没事了吧?”
“本来也没多大事,打了消炎针,又把伤口化脓的地方处理一下。应该不会有事了。中村长官,那个杀手有什么线索了吗?要是有的话,我们关东军情报组定会尽全力,帮你缉拿凶手。”川口仁和向孙朝琨望了望,说道。
“当时孙老板是背对着枪手的,凶手长什么样,他都没看到。只是听到枪声,下意识一躲,却没想到这一躲,竟然帮我挡了子弹,救了我一命。我让耿直送他回去,赏他五百银元,算是表下心意。”中村樱子半真半假地跟川口仁和说道。
“还是中村少佐财大气粗啊,什么时候也带上我挣些外快,我这情报组穷得叮当响,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可听说,你们情报组和中山正人他们也要成立银行了,那时候不是财源广进,情报组那点经费对于银行来说,都是毛毛雨啊。”
“就中山正人那伙人,给个金山都能败光了,我可没想指靠他们发财。哪像你中村少佐这么有眼光,让徐晓蕾帮你盯着。对了,中村长官,刚才我跟你说见徐晓蕾的事,你可别忘了。”川口仁和说道。
“那件事好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你慢走,慢走。”川口仁和躬身道。
说完,中村樱子大步向外走去,耿直扶着孙朝琨跟在中村樱子的身后,也离开医院。
被宪兵围在中间的韦国盯着孙朝琨的背影,努力回忆着什么,可想着想着却又觉得有些不对,挠着头发,摇了摇头。
川口仁和见状,问道:“韦国,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了?”
“不是,应该不是,应该是我看错了。”韦国摇了摇头说道。
“看错了?什么看错了?”川口仁和追问道。
“刚才那个被扶着的人,我好像在哪见过,不过又仔细看了看,好像又不是。”韦国吞吞吐吐说道。
“在哪见过?”川口仁和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川口上尉,我们敢死队偷袭军需船那天,上级组织派了个领导给我们安排任务。我看刚才那个人的背影,很像那天为我们安排任务的那个人。不过,看正面又不像那个人。所以,我不敢肯定。”
“是么?那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这个人?”川口仁和问道。
“川口长官,我真的说不好,长得确是不太像,不过转过身去,确实挺像的。”韦国支支吾吾说道。
“好了,那回去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想清楚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你说的上级领导,你还有你爹你娘,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韦国的一番话,令川口仁和心中一振。
给养船被炸已经有些时日,却未有任何进展,关东军压力很大。如果真如韦国所说,孙朝琨有问题的话,那给养船被偷袭的突破口就被打开了,要是这一点能被攻破,那营川城地下党很快就会连锅端起,川口仁和心中,不由地暗暗得意起来。
耿直扶着孙朝琨来到医院大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情报处的军车也在外面等候着。耿直倒没在意,最近中村樱子出行比以前谨慎很多,经常有军车护卫。
中村樱子见孙朝琨被耿直扶上了车,对耿直说道:“你和孙掌柜坐在后排车座,照顾好孙掌柜。车我由来开,把车钥匙给我。”耿直搞不懂中村樱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听她这么讲,只好将钥匙交给她。
车辆启动,车辆并没有向西面红光理发店方向驶去,而是沿着西大街、东大街、永世街一直向东城门开去。
耿直见状,对中村樱子说道:“樱子,红光理发店不是在西面吗?你这是要去哪?”
“出城!”
“出城?孙掌柜刚出院,坐太久,身体吃不消吧。”耿直一愣,说道。
“放心,出城不远就是,不会走太远的。”中村樱子说道。
中村樱子这是要去哪?耿直也摸不清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见医院外面保护中村樱子的宪兵军车紧跟在这辆车后面他们后面,耿直心中不由地紧张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用上了心头。
汽车出了营川东城门,沿着正北方向的马路开了差不多三里地,转到了一个小山坡处停了下来。到了这里,耿直才明白,中村樱子带着孙掌柜,来到她母亲金明欣的衣冠冢。
差不多三个月前,耿直陪中村樱子来过这里,跟她一起,祭拜了她的母亲。当天,中村樱子的父亲中村浩介大佐也到了这里。那时,还是初秋时分,现在已时值隆冬。
之前,耿直和徐晓蕾商量过,中村樱子为母亲在营川立衣冠冢的事,不跟孙掌柜提及,担心他睹物思人,被中村樱子看出什么破绽来。没想到,中村樱子却主动把孙掌柜带到了这里,看来,她已经认定,孙掌柜以前一定与自己的母亲相识,今天,就要来确定一下的。
耿直不由地为孙掌柜担心起来。
中村樱子聪明绝顶智慧超人,孙掌柜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发现言行中的漏洞。特别是几十年的感情蓄积在心中,想掩饰实在太难。
如果孙掌柜承认之前与中村樱子的母亲相识,那么他的经历就与上级组织精心为他重做的档案不相符,他的真实身份,中村樱子定会怀疑。如果他不承认以前与中村樱子母亲相识,可在思念二十多年的故人坟前,想掩饰住自己情感,耿直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不到的,不知道孙掌柜能不能做到。
汽车停的地方离中村樱子母亲的衣冠冢不远,中村樱子转头对耿直说道:“耿直,你扶孙掌柜下车,再去军车那边,把祭品拿过来。跟宪兵说一下,在那边巡视便可,不要靠近衣冠冢,我不想打扰母亲的清净。”
“好,我现在就过去。”耿直推开车门,接着说道:“樱子,你今天带我们来你母亲的衣冠冢,做什么啊?”
耿直这话,表面上是问中村樱子,实际是说给孙朝琨听的。果然,孙朝琨听到“中村樱子母亲”几个字,心一下揪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也微微动了一动。
中村樱子何等女子,孙朝琨细微的表情尽收她眼里。不动声色说道:“孙掌柜说他二十多前有个女人很像我,而见过我母亲的人,都说我和我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就是说,孙掌柜心爱的女人不仅与我母亲相像,而且年龄相仿。今天是中国传统,送寒衣的日子,正巧赶上孙掌柜出院,既然有这样的缘分,孙掌柜,你就跟我一起见见我母亲,可好?”
“既然这么有缘分,那我就去见见令堂,也为她上柱香。”不知为什么,无论如何努力,孙朝琨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耿直见状,心里很清楚,孙朝琨和中村樱子母亲的关系,想瞒已经瞒不住了。现在就要看,孙朝琨如何跟中村樱子解释自己的身份,打消她的怀疑了。
本以为老地下工作者,遇到难心事,能够古井无波,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看来,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真正的情感是想抑制也抑制不住的。
中村樱子见孙朝琨如此激动,愈发坚定了她的判断。自己走在前面,耿直从军车里取了祭品,扶着孙朝琨走在她的身后,三人缓步来到中村樱子母亲金明欣的衣冠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