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斋堂,四人被小和尚安排在靠里的位置。小乙环顾四周,见这斋堂已然坐下大半,有寺中僧人也有不少香客。在此处吃饭本不允许说话,可仍有几位窃窃私语,惹得盛饭菜的大头和尚极为不喜。小乙并未发现那群江湖中人来到此处,心里稍稍安心了些,想要说话,却又不好坏了寺中规矩,只好咽下一肚子话,待到用餐完毕再行问来。童陆白青倒显得十分轻松,反正若是有人挑衅,以眼前这两位的实力,自己只怕也是没有出手机会的。圆心小和尚守在一旁,待到叶风吃完方才扶着他走出斋堂。
三人来到后院,此时已经挤满了人,竟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一个大汉眼见来了个瞎眼人士,就地弹起,把叶风扶到他刚才坐的石块上坐下,叶风口中谢了一句,那大汉便走了开去。小乙这时才问出声来,
“圆心小师傅,为何一下多出这么多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香客,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
圆心摸摸小光头,皱眉道,
“不知为何,从前日起,陆续来了好些人,并不像是相互约好。他们也大都诚心拜佛,然后在寺中住下。寺中床位有限,一个二十人大间,竟是住下四十余人,再住不下的,便只好在院中将就了。方丈见这些人似乎并无恶意,也就让其住下,不过也吩咐下去,让众师兄弟们对这些人上心一些。”圆心歇了歇又道,
“说来也怪,这些人大都不在寺中吃食,他们自带素食,倒也未坏了规矩。”
童陆摸了摸圆心的小光头,笑道,
“小和尚,你对我们这么殷勤,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嗯?”
圆心急忙摆手,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万万没有,万万没有啊!施主,小僧从小在寺中长大,绝计没有任何杂念的呀!”
白青笑道,
“圆心小师傅,你可千万别理他,这人就爱胡说八道,你越和他说,他就越是没完没了的!”
小乙摸摸那小光头,笑道,
“他逗你玩呢,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吧,别一会让师兄弟们吃完了!”
叶风点头向他示意,小和尚这才喜上眉梢,笑着跑了开去。
这寒冬腊月,虽无风雪,却也是极寒。这院中人数众多,竟是能相互取暖。小乙揉了揉白青冻红的小手,童陆在一旁视而不见,大大的吐了口浓痰,差点兹到旁边一人身上。白青说童陆恶心,他却不以为意。叶风听得明了,微笑不语。小乙正要扶着叶风回房,便听身边不远处一人大声道来,
“真他娘的晦气,进了这破庙,又不能吃肉喝酒,真是憋死我了!”
旁边一人回道,
“这可不能乱说,你把嘴闭上几天又出不了人命,何况咱们早上刚到,这就忍不了了?要吃肉喝酒,那你出寺去,反正后来的人都要在外边堵着,嘿嘿,反正我是不会出去的。”
那人一听也瘪了嘴,回道,
“嘴里淡出个鸟来,要我出去,哼,也是休想,这么大的事,怎能少了我,就再忍上几日。”
小乙几人听得一头雾水,又听不远处一人道来,
“杀一个人还要如此兴师动众,直接一刀下去便是,害得大家在此受罪。”
又听一人说道,
“这也不为过呀,你们不也想看看那人风采,若是有机会让那人死在自己刀下,那这名声一夜大噪,只怕不比你在这江湖之中再混上三十年差了。”
几人说得兴奋起来,大有志在必得之意,却听一阵咳嗽声起,院中瞬间静了下来,再无一人出声。
已是入夜时分,小乙几人大觉无聊,便扶着叶风回屋去了。童陆坐在炕上道,
“说来也怪了,咱这屋里还能住人,和尚们却不安排,对咱也着实不错了。还有那人口中要杀之人,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似乎是位名满天下的绝顶高手,不然,仇家也是满天下?”
小乙回忆片刻,说道,
“会不会是那大理国第二杀手,叫什么来着?”
白青接话道,
“叫林梵,叫林梵!”
小乙一拍额头,笑道,
“对对对,就是这人!师傅你说他就好杀人,必然也是仇家遍天下了,而且此人名声之大,只怕小孩子听他名字都会被吓哭!”
叶风哈哈一笑,
“能搞出这等动静之人,只怕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若不是那大恶之人,便是这最有权势之人了。”
童陆惊声道,
“风叔不会是说那大理国皇帝吧!”
小乙白青一听也是大惊,叶风却不觉惊奇,笑道,
“也只有这才能有此般号召力,不过皇帝岂有被捉任人宰割之理。”
小乙称是,又听童陆道,
“那必然是这林梵了,除了他倒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般能耐,又这般可恶。”
叶风笑笑,躺倒在床上,样子十分满足,
“那人说再有几日,应该快见分晓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场好戏。”
小乙三人点头答应,在炕上胡闹一阵,方才睡去。
寺里不时有江湖人士进出,来人越来越多,寺院实在无法满足住宿需求,后来者也只好在寺外搭起帐篷,把这崇生寺围了起来,只留下前殿一片开阔之地。寺里年轻和尚不知发生何事,人人心事重重,只几位老僧气定神闲,闭耳不闻,对众人也是视而不见,和寻常日子无异。
叶风几乎都待在屋内捻珠,一时间,小乙都以为他想要出家为僧了,可他又不时笑骂,说是以后还要去找他的相好,弄得几人哭笑不得。小乙三人闲不住,便整日在那大理城是闲逛。打赌也没真正赢钱,在那“风花雪月”周围晃荡,却也不敢进门一步。小乙带着二人来到一处露天茶铺,要上一壶浓茶,想用它就着西市买来的点心胡乱填饱肚子。临桌几位江湖中人喝完茶水匆匆而去,整个过程不发一言。童陆喝了一口茶,只觉苦涩非常,再喝上一口却又好了很多,他叹了一声说道,
“可把我憋坏了,这群人倒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行动啊,非得要等到那最后一刻,真是受不了。”
小乙点头接道,
“是啊,关键这群人一问三不知,想要打听都没人理会。这又过了三天,就只听那几人说了几句,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童陆白他一眼,
“说了让你抓个人来好好拷问一番,你却赖说下不去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哎,有心也是无力。”
白青咯咯笑道,
“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去那‘风花雪月’大吃一顿,陆陆啊,这可是你欠我和小乙哥的,你以后得补上才行!”
茶馆老板一听,插进话来,
“这‘风花雪月’就是酒品最妙,菜式虽多,这味道啊,也就一般了,可架不住这名气,在那好好吃上一顿,可抵得上普通农家一年收成了。要想吃得好,又便宜,还得是那东福楼,就从这条巷子向东走到尽头,拐个弯便是了。”他给三人加了些热水,又道,
“这寒冬腊月的,城里多了不少江湖人士,个个膀大腰圆的,听说还有从大宋国来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这年头,日子刚好过一些,可别再出什么变故了。你这几个小娃娃也得当心一些才是!”
三人急忙点头。小乙说道,
“青青,陆陆,这么些天没好好吃上一顿,咱们去东福楼品品如何,这些点心晚上当夜宵算了。”
二人一听也是来了精神,赶紧放下手中点心,结好账,跟着小乙向东而去。如茶铺老板所说,少时,便来到了那东福楼。这东福楼在大理城东面,与东城门仅一街之隔,从这东城门入城之人,大都也曾在这吃食休整过。小乙见这东福楼也是三层隔楼,一楼大堂摆满桌椅,热闹非凡,二楼三楼则都是雅间,此时也大都客满,一看也大都是些江湖人士。小乙三人等了好长时间,才被跑堂伙计带到大堂最里的一桌坐下。小乙一看菜谱,又确认了自己身上银钱,这才放心挑了几个招牌菜和一壶福春木瓜酒,伙计答应后便报起菜名来,后厨一听赶紧记下,依次做来。整个过程井井有条,杂音虽多却也丝毫不乱。
这东福楼大厨不少,可这食客太多,小乙三人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三人用筷子敲打桌面,以此来打发时间。终于,小乙看着跑堂伙计端着两大碗肉食朝自己这桌走来,正欢喜间,伙计与他擦身而过,竟是把菜上到了身后那桌。三人一下泄了气,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又了好一番挣扎,终于两碗大肉放到了桌上,外加一小壶木瓜酒。小乙打开壶盖,用力闻了闻,笑道,
“应是好酒不假,今日好好吃喝一番!”
白青夹起一块肥肉放入嘴中,边咀嚼边点头,笑道,
“小乙哥可把风叔给忘了,在外吃好喝好,让风叔一人在寺里吃斋念佛,还有,咱们银钱可不多了,可别到时成了乞丐了!”
小乙哈哈大笑,
“叫师傅出来走走他也不愿,他好像也极是享受寺中饭食,哈哈,咱们现在只能顾到自己了!至于银钱,若是没了,我就上山砍柴打猎,或者叫上小朗打上几网鱼来。”
童陆接过小乙倒来的一杯木瓜酒,轻抿一口,叹道,
“小乙哥你就不能想点轻松点的事,咱放着白青这么个大医生不用,竟然还想着去卖力气,真是够了!还是老样子,我招揽生意,白青看病,你嘛就维持下秩序,抓抓药什么的。这大理城中人太多了,一天就能让我们赚得盆满钵满!”
三人哈哈大起来,一起喝完一杯酒水,正要放开手脚,却听堂中一个清脆声音响起,
“日子提前了,就在今晚。”
堂中大哗起来,江湖人士一个个结账出门,整个楼中一下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寥寥几桌食客面面相觑,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