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也没几人请老夫喝上三杯酒的,你算是一个。这‘安’字,可是对你极为受用!从此处来,到何处去?匹夫之勇,又如何换得那八方安宁。拿去吧!”
旁边一人大笑出声,
“哈哈,原来这老头还是个算命先生,咱们要不要花点酒钱请他算上一算?!”
众人大笑起来,这老人也是不理,只眯眼看着小乙,不住点头,
“是这模样!是这模样!”
小乙一头雾水,不知他在说什么。他也不以为意,不过这“安”字却也让他心头一震,他本就姓“安”,这老人偏偏写出这字,还说这般怪话,真是有些奇了。他正想说些话,那老人却是轻轻摇头,
“老夫一生喝酒会友无数,想不到在此偏僻乡野之地,竟能遇到这好酒与小友,哈哈,真是快哉!快哉!”
小乙还想为他倒上杯酒,那老人伸手一划,将那酒杯小心揣入怀中,将眼闭上,竟然就这般睡着了。
“哈哈,又睡着了!这老头总有一天要把自己喝死!”
小乙收好那字,便听白青轻声唤他,
“小乙哥,小乙哥,老人家睡着就别打扰他了,快过来吃点鱼肉!这鱼极大极美,十分独特呢!”
小乙这才来到身边,瞧那一大盘鱼已经被阿果童陆吃掉一半,赶紧下手撕下一块,大口吃了起来。小乙只觉得这鱼肉劲道十足,汁水丰富,香气浓郁,还带着些清甜之味。
“这鱼如此大个,估计有些年头了,只怕也是来之不易!不知是何处得来!”
那好说话之人又开了口,
“便是这‘金河’之水养育出的珍品了!这小酒馆如此偏僻,为何还有这许多人来?!有一半是那酒,还有一半,便是这鱼了!”
童陆一听这“金河”,便是叫出声来,
“金河,金河!咱们刚才过的那绳索桥,还真是在这金河之上!还有,我突然想起,这金河,不就是姚箐姐姐说过的金河么!”
小乙点点头,
“是啊,也不知她与甜心大哥如今过得怎样。”
白青嘻嘻笑道,
“定然是极好的!姐姐可喜欢那‘甜心’酒了!”
那人一听,笑道,
“‘甜心’酒?怎么都没听过,哪里能喝到,咱哥儿几个要去尝尝鲜才是!”
童陆笑了笑,
“那‘甜心’酒可不太醉人哦,依我看,凭大哥的酒量,只怕是喝了上百十斤也醉不倒呢!”
那人站起,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高兴,我请这在座的喝酒如何!”
这酒馆骚动起来,有人大声附和,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让老兄破费了!”
“……”
小乙吃了酒和鱼肉,身子也是暖了起来。那人抱起大坛酒水,除了那睡着的老头之外,人人都端起酒碗,就连白青那只也是倒上了半碗。那人把自己的酒碗装得满满,举过头顶,大笑道,
“这外边雨大的紧,咱们相聚在此也是缘分,我呢,是这酒馆常客,承蒙兄弟们抬举,叫上一声‘瓜哥’,以后在这一带遇上事情,报上‘瓜哥’名号,就没有摆不平的!”
几人叫了声好,那‘瓜哥’一口喝尽碗中酒水,豪气十足。
“各位兄弟,请!”
众人被他感染,顿生豪情,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一人端起酒来,大声喊道,
“以前听闻过瓜哥大名,没想到今日有缘得见,‘瓜哥’,兄弟这厢有礼了!”
童陆轻轻抿了一口,凑到小乙白青中间低声说道,
“你看他那样子,头这般大,还有些秃,活生生的一只大瓜!这‘瓜哥’还真是贴切呢!”
白青憋住笑,阿果却是不管,捧腹大笑起来。那“瓜哥”看了过来,满脸堆笑,
“这‘瓜哥’本就由我这大头得来,又有何不可说的。哈哈,大家喜欢就好!我看姑娘也是个豪爽之人,这酒?”
阿果跳起身来,走到那“瓜哥”身边,
“嘿嘿,瓜哥是吧,喝了这碗,咱们就是兄弟了,哈哈!”
说完她一口下肚,没一点含糊。那“瓜哥”大笑起来,
“这妹子我喜欢,哈哈,咱们再喝一个!”
二人又饮一碗,将这小酒馆气氛推向高潮,阿果刚一喝完,便醉倒当场。众人虽无房可住,挤在此间喝酒吃肉,倒也极为爽快。白青也被气氛感染,喝了一小碗。那伙计跑过来跑过去,忙得不亦乐乎,刚停下休息,却被那“瓜哥”揪住给灌了一碗。伙计不善喝酒,没几下便瘫倒在地,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站起来。
小乙慢慢吃喝,眼中却迷离开来,看不清周围情形。童陆坐倒在地,低头似乎已经睡着,白青阿果靠在一处,只有轻微呼吸响动。小乙心知不好,可能被下了药,自己努力想要睁眼却是不能。周围一片低吟,还有那“瓜哥”的几声哭叫,之后便没了人声,只剩那雨水击打屋顶发出的响动。小乙即将要失去知觉,突然脚上被一利物刺激,竟是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不过手脚依旧僵硬,提不起半分气力。他集中注意力,生怕再次昏迷过去。
终于有了人声,
“这次药下得有些猛了,下次可得注意一些!”
“这老头没喝酒,不如直接杀掉!”
“等下,我先看看……”
“……”
“这老头还打着呼噜,睡得香极!这些日子他都这般,任谁都叫不醒,应该没甚大碍。咱们不是说好尽量不伤人命么,这老头,就放他一马,积点德吧!”
“哼,总是这样婆婆妈妈,难成大事!哼!”
“好啦好啦!赶紧全收了,别惹出麻烦事来!”
接下来便是几处轻微响动,小乙也觉自己被从上到下搜了一遍,自己倒没什么,可回头一想,这人还会去搜白青,真是恨不得马上起身,给他一脚踢到门外。小乙身后背包也被拽走,那黑棍却是被扔回到身上。
“这乌漆妈黑的棍子,还死重死重的。咦,这袋子里还有些小玩意,看起来还不错哟!”
“这几个小子可不是寻常之人,看那一身财物,咱们一年到头也遇不上这大单啊!这袋子里的东西改明儿拿去大地方,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那这几个小子要不要?!嗯?”
“千万别,这种人丢了些钱不会太在意,若是丢了命,只怕我们惹不起!”
“哼!没出息!”
小乙听这动静,应该只有两人,他们只是图财,倒是让小乙安心了不少,心想待到自己手脚恢复,必要给这二人好看。
那大雨依旧疯下不止,小乙听着雨声,只觉时间过得太慢,可又一点办法也无。突然,这房顶轰隆一声,雨水落地之声传来,就在身旁不远处,应是屋顶破了大洞,雨水直灌而下。这小酒馆地方不大,若被这大雨泡上一晚,定会要了人半条命。白青童陆身子单薄,这洞又恰好破在身边,小乙也只能干着急。
“什么破房子!可别淋死了!”
小乙感觉有人从自己身上跨过,不长时间,便有一个湿漉漉的身体挨到了自己身边。小乙心想,这人只怕迷倒众人毫无知觉,别要出了人命,因而把那被雨淋的几人拖到了无雨之处。小乙能够感受到,白青童陆就在身边,这才稍稍宽了心。
这雨竟是下了一夜,小乙已经能半睁眼了,他心中了然,早已过了卯时,可这时节,天色本早该亮起,可这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四处仍是一片漆黑。小乙手脚慢慢有了些知觉,他轻轻活动着筋骨,渐渐有了些气力。待到能够翻身坐起,酒馆之外这才有了些光亮。
小乙看这屋内情形,长舒一口气,算是没出太大意外。黑棍紧挨着自己,白青童陆阿果也都躺在身边不远处。再看那破洞,足有坛口大小,水流如注,淹了小半个酒馆。好在酒馆地势不平,又有向外的排通道,否则可要把那贼人累个半死。
小乙看看屋内众人,全都似死尸一般,突然,他想到了那老人后来并未喝酒,于是挪到他身边,轻声叫喊,
“爷爷可睡好了!爷爷可睡好了!”
那老人身体轻轻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头睁眼,
“这雨还在下啊,老夫都睡一夜了!这屋子不够结实,今日你帮把手修一下!”
老人环视四周,笑出声来,
“哈哈,都喝醉了啊!一个个的,睡相难看至极!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