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如此,他不明白老师明明可以将刘体乾阻拦下来,结果却是任由刘体乾前去面圣。
“此事并非是我的允许,而是李阁老和张阁老都已经同意了,我不好反对罢了!”林晧然继续票拟着奏疏,却是淡淡地进行纠正道。
陈经邦的眉头微微蹙起,却不明白这两者有何区别。
“此次我让步了,下次真要治罪徐家,李春芳和张居正便不好再阻拦了!”林晧然将手上的笔放下,便是透露自己的企图道。
陈经邦似懂非懂地点头,旋即十分认真地请教道:“师相,若是皇上同意徐瑛无罪,那此事又当如何呢?”
“皇上同意?皇上不会同意,百官不会同意,天下的百姓更不会同意!他刘体乾跑官倒是有一手,但却是看不清这个时势,在官场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林晧然重新倒起茶盏,显得一副智珠在握地道。
陈经邦虽然知道百姓和民间呼吁严惩徐瑛的声音极大,但亦是看不清这个时势,当即向林晧然恭恭敬敬地道:“恳请师相向弟子指点迷律!”
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宛如是父子,却不用过于担心学生背叛自己,甚至可以说一些很私密的事。
“且不说今天下不可能接受徐瑛无罪的结果,哪怕是当今圣上,此次定然不会宽恕徐家!其实在徐阶运作高拱一事败露之时,我便故意向皇上言明可不追究徐阶,但皇上当时就没有接下这话,心里压根没有什么徐阶!”林晧然抬眼望向门口的门槛处,显得十分认真地说道。
或许徐阶以为自己替隆庆做了很多事,特别在遗诏上算是他扶隆庆上位。
只是遗诏的事情根本不能成为真正的功劳,若是因此对徐阶进行表彰,那无疑是在说遗诏其实是伪造的。
最为重要的是,隆庆其实遗传了着嘉靖无情的基因,一个性情冷漠的帝王已然不可能真的对徐阶感恩戴德。
正是如此,徐阶在隆庆并没有太重的份量,加上天下舆论的施压,隆庆却是不可能会选择庇护徐瑛。
陈经邦若有所悟地点头,但仍旧有所疑惑地询问道:“师相,皇上纵使心里没有徐家,但恐怕未必对徐家赶尽杀绝吧!”
“此次不过是徐瑛一人的案子!当年严世蕃被判了通虏通倭,这项大罪比毁堤淹田更甚,但严阁老不过是削官为民。现在即便是要判处徐瑛毁堤淹田,亦算不上赶尽杀绝,不过是要抄家罢了。”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显得十分理智地推演道。
陈经邦知道严嵩当年的遭受,脸上认真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公望,你其实还是看不透!当今皇上亦是不能说是无忧无虑,他亦是有所需求之人,所以此次不是我或天下百姓要灭徐家,而是皇上恐怕都不会饶恕徐家!”林晧然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扭头朝着乾清宫的方向望过去道。
陈经邦听到这番话,嘴巴先是微微地张开,而后才后知后觉般地点了点头。
乾清宫,东暖阁。
身穿龙袍的隆庆望着眼前的亲信太监张福,却是暗暗地感到了头痛。
由于户部屡番拒绝他太仓拔款的要求,而今内库早已经是无以为继,只好再度打算通过联合钱庄向京城发行国债。
只是偏偏地,早前虽然遇到缩减发债规模的情况,但这一次竟然是无功而返。
“回禀皇上,奴婢亦是说了皇上的难处,只是联合钱庄的陈掌柜说皇上近年发的债太多,而今却没有足够的收入来填补窟窿!若是再用新债还旧债的话,京城那帮人定然不会再买单,所以请皇上先筹足银两将这笔旧债还上,然后再发新债!”张福面对着隆庆的询问,亦是认真地解释道。
隆庆听到竟然是要自己先还旧债,不由得摊开双手道:“朕现在哪里还有银两还债,内库早已经没银了!”
“皇上,依陈掌柜的意思,此次要熬到下月户部将下一年的内廷银拨付内库,便可以用这笔钱银将旧账还上!”张福咽了咽吐沫,便是将那边的方案说出来道。
“下个月?”隆庆听到这个方案,不由得瞪起眼睛惊讶地道。
自古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要他省衣节食熬到下个月,这根本就是要了他这一条老命。
加上他早已经答应淑贵妃和韩美人等人购买珠江新表的事情,若是向他这位皇帝出尔反尔,自己的脸面还往哪里放呢?
只是他亦是无法责怪联合钱庄翻脸无情,京城那些勋贵和富户不再卖自己面子,实在是这些年欠债太多了。
当初是花钱一时爽,只是到了如今面临还债的问题,他都不敢让人统计他这些年究竟发了多少国债、欠了京城那帮人多少银两了。
正是这时,刘体乾在门外求见。
隆庆原本不愿意单独会见底下的臣子,只是亦不好将刘体乾直接打发回去,便让小太监将人领进来。
“臣刑部尚书刘体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体乾是第一次单独会见隆庆,显得有些激动地施礼道。
隆庆对刘体乾却是并不感冒,先让刘体乾平身,而后便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刘爱卿,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经臣跟左都御史汪柏和大理寺卿徐贡元会审毁堤淹田一案,结果发现徐光年指定是受徐瑛指使的证据不足,而臣以为徐瑛并没有过错,此……此案多是徐光年诬告徐瑛!”刘体乾微微抬起头观察着隆庆,便是将早已经说好的说词抛出来道。
“徐瑛无罪?”隆庆原本拿出充当演戏道具的奏疏被紧紧地攥在手中,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刘体乾惊讶地道。
“刘大人,据杂家所知,这个案子不过是刚刚过堂!你在堂上连徐瑛的手指头都不舍得碰,却不知怎么就如此断然徐瑛无罪,而不是徐瑛这种恶徒寻常的狡辩之词呢?”站在旁边的陈洪见状,当即便是直接下刀道。
隆庆听到这番话,当即便手中的奏疏掷出,显得十分愤恨地质问刘体乾道:“你便是如此糊弄朕的吗?”
“臣不敢,请皇上恕命!”刘体乾当即汗如雨下,知道此次试探摸到了老虎屁股,连忙跪地求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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