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箭已搭在弦上,此刻如何令事情有回转余地全看黄昭是否机灵了。苏烈恼得目赤心焦,恨不得反跪下来求黄昭,却只是巍然而立,气势惊人。
黄昭耿直,脑子也不灵活,这次却算是开窍。他是否怕死,这问题还用问吗?为尽忠职守,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保苏将军平安渡过此劫难,就算要将他万刃分尸也不会有半字怨言。
可是,将军似乎已铁了心要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回全体长城守卫军的平安……
而他黄昭若随将军去了,今日之事就再无见证者,明日这位罪大恶极的陈公公能否兑现承诺,真劝皇帝放过长城上下将士的性命,就可想而知了。
黄昭不是想不想活,而是必须要活下去。
“末将,谨遵将军命令,在营外恭候……”
黄昭哽咽地回答,垂头不再看任何人,手按刀柄大步走出房间,“砰”一下重重带上了房门。
黄昭走了,苏烈大松一口气,顿觉此生心愿已了,无论对这世界有多留恋,走得也无憾了。
他冷冷地将目光扫向陈公公,又看向给毒酒烧成焦黑一片的木地板,说道:“御赐美酒,满满一壶,就算洒了也还能再斟满一小杯吧?苏某非好酒之人,为尽军职更是极少开怀畅饮,今日就为了效忠陛下而破一次例,尝尝宫中佳酿的滋味吧……”
“诶,好好好,如此甚好,苏将军深明大义,体量老奴的为难之处,真让老奴感动!将军放心,只要老奴这狗命能多保一天,长城守卫军就绝不会有任何闪失,将军呀,您就放心上路吧!”
以为苏烈会再说点什么,对方却沉吟不语,仿佛全然不闻他发出的噪音,陈公公尴尬地用公鸭嗓咳两声,便吩咐小太监拾起酒壶与酒杯,为苏将军斟酒。
一壶酒洒了大半,剩余的确实能再装满小酒杯。此酒剧毒,别说一杯,哪怕一口也能要人性命,苏烈接过酒杯,却连眉头都没皱一皱,就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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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在哪儿?昂藏七尺之躯,怎轻成了一片鸿毛?人说死有轻如鸿毛与重于泰山,想我戎马一生,不惜为天下苍生洒尽最后一滴血,死后却遭如此待遇,心中还真有不服……”
苏烈悲哀地想着,任自己在无尽的虚空中沉浮。他四肢摊开,未打算找任何依靠,认为假如上天要他下地狱,就这样飘去地狱也行。
然而生时从未抱怨命运不公的人,这一刻多少产生出悲愤之心,有了怨言。他认为自己哪怕未在世上建功立业,也不该被打入地狱,如果他入了地狱,那些横行于朝堂的佞臣呢?那位借传圣旨灌他毒酒的公鸭嗓太监呢?甚至还有安坐龙椅的那位……
“苏烈~”
“谁?谁在唤我?”
悠远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如日暮时山顶金钟清鸣,虽不算动听,却雄浑有力,犹如天籁。